葉君寒垂手站在一旁，望著樹幹上那些凌亂交錯的刀痕，又看了看顧曦手裡的刀。
暗暗心驚。
顧曦揮出的每一刀都看似輕描淡寫，漫不經心，但每一刀留下的痕跡，都是一個標準，五米寬一米深，連兩端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這種精準的控制力，他當然也能做到，但那是因為這是他的刀，是他用異能溫養了十年的刀。
可顧曦現在用的，卻是他的刀……
就在這時，顧曦突然停了下來，將刀還給他。
「？」葉君寒不解的看向她。
顧曦沒說話，只是眉頭微微蹙起。
倒是一旁的齊湘出於直覺道：「剛剛……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跑了？」
跑了？
沈越和魏恆聽見齊湘這話，不明所以。
——什麼東西跑了？
二人齊齊看向顧曦。
顧曦卻仰頭望著眼前的歪脖子樹，視線落在樹幹中部的某一處。
之前她一直都感知不到她的刀，但現在，它出現了。
——就在那裡。
齊湘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突然福至心靈：「顧曦，你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顧曦垂下眼，腳下輕輕一點，三兩步就順著之前被她一刀一刀劈出來的豁口，躍上了樹。
很快，她來到離地面三十多米處有根如同盤龍一般樹杈的地方，伸手探向其中的一個樹洞。
與此同時，站在樹下的齊湘碰了碰旁邊的同伴：「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她剛剛，好像聽到了一聲急促又歡快的爭鳴聲。
「你沒聽到？」齊湘詫異看了他一眼，又轉而去看另外一邊的沈越和葉君寒：「你們呢？
沈越沖她緩緩搖頭，葉君寒則專注的盯著樹上的顧曦。
齊湘微微皺眉：難道是幻覺？
樹上，顧曦探進樹洞的手，緩緩撫過冰冷的刀身。
鋒利的刀鋒，緩緩劃破了她的手心，血珠如線滲出，但很快就被刀鋒吸收的一乾二淨。
一抹白光閃過，顧曦的手心瞬間恢復如初，連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
那刀卻在她手邊微微顫動起來，仿佛撒嬌討食的小狗狗。
下一刻，就見一截綠色的蔓藤從她的指尖竄出，狠狠的抽了那刀一鞭子。
撒嬌的刀，瞬間安靜下來。
小綠芽卻一圈又一圈的纏繞在刀身上，漸漸與刀融為一體……
顧曦的眼中，露出了幾分懷念。
當年，全基地都知道，顧曦的那把刀是獨一無二，無法復刻的超級異能武器。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獨一無二不是因為鑄造這把刀的時候用了多少高階稀有礦石和神階變異蛟的龍角；而是因為，這把刀在鑄造的過程中，顧曦曾偷偷丟了一小截芽寶的本體融進去。
三十年前的那天，她斬殺了這世上最後一隻喪屍皇，獨自來到這座山崖，坐在山崖之巔，想了很多很多……
後來，她果然不負眾望，和小夥伴們結束了那個喪屍橫行糟糕透頂的世界。
那一天，她親手將刀埋在了這裡。
只可惜，她終究還是沒能等來人們口中的太平盛世，時隔三十年後，又再次拿起了這把刀。
「顧曦？」沈越飛到旁邊，嘴裡叼著一根棒棒糖，抬手撞了撞正出神的顧曦，「想什麼呢？」
「沒事。」顧曦被撞回神，將手裡的刀收回空間，轉身看到他嘴邊的棒棒糖遲疑了一下：「這棒棒糖……？」
沈越聳聳肩：「魏恆做的。前幾天陳組長他們不是逆向進化了一顆甘蔗嘛……」
科研組那邊利用末世前的法子，弄了些甘蔗糖出來，齊湘原本是想吹糖人的，但魏恆見不得她浪費，最後就做了一把棒棒糖。
——聽說吃糖可以讓人心情好一點，而最近，顧曦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為此，魏恆也是操碎了心。
沈越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的棒棒糖，想了想，肉疼的又從兜里掏了一個，遞給她：「吃嗎？」
顧曦接過，縱身跳下了樹。
齊湘看到她手裡的糖，似笑非笑的白了沈越一眼：「你倒是會借花獻佛。」
沈越聳了聳肩，顧曦沒理會同伴的眉眼官司，緩緩道，「這樹在末世初期變異等級就很高，卻不知為何沒有熬過三十年前的那場大變異，如今留著它，恐怕是禍害，還是毀了吧。」
葉君寒看了一眼顧曦：「我來。」
與此同時，魏恆單膝跪地，一手按在地面上，異能噴泄而出，地面急速翻湧間，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歪脖子樹轟然倒地。
葉君寒的雷網瞬間籠罩在整顆巨樹上，很快，偌大的歪脖子樹就被轟成了渣渣。
有風拂過，灰燼攏成一堆。
顧曦看了沈越一眼。
沈越漫不經心的聳聳肩，咬碎嘴裡的棒棒糖。
顧曦收回視線，上前幾步從滿地灰燼中，撿起一小截被燒成黑炭的樹心，丟進空間。
沈越見狀，從腰間抽出一把摺疊的兵工鏟，走到顧曦身邊問道：「要埋了嗎？」
顧曦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緩緩搖頭：「不用了。」
她和歪脖子樹的感情，其實也沒那麼深，因為他們相識在最殘酷的末世，身邊認識的親人朋友，隨時都可能面臨死亡。
在在這樣的末世，感情的確是過分奢侈的東西。
所以李明從小就教她，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感情，永遠保持人間清醒。
從前，顧曦以為自己做到了。
她不在乎生死，眼中甚至看不到殺戮和麻木，只有永遠的平靜，冷靜得過分的平靜。
哪怕顧曦一直都告訴自己，她是人；但在很多人眼中，她就是開了刃的人形兵器。
顧曦心裡很清楚，感情，她有。
但真的不多。
沈越嘆息一聲：「還是埋了吧。」左右也就是幾鏟子的事，不費事。
說著，他看了眼魏恆。
魏恆看向顧曦，抬手翻出了一個不大的土坑。
沈越將手裡的鏟子遞給顧曦。
顧曦想了想，到底還是接過填了第一捧土，「也好。」就當她給當年的老朋友收屍了。
也不枉他們當年相識一場。
葉君寒上前幾步走到顧曦身邊：「該回去了。」
「……好。」顧曦將鏟子丟還給沈越，不再多看一眼，怕自己再陷入回憶中，浪費掉她那點為數不多的感情。
一行人收回附近的攝像頭，攀爬回到崖頂，和秦家姐妹匯合後，駕車往駐紮營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