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後,齊湘有了困意。
她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微微眯眼,一看時間凌晨三點半,索性也懶得再回營地折騰了,直接找顧曦拿了睡袋和防水墊,往火堆旁一趟。
魏恆嘆了一口氣,開始麻溜的收拾起鍋碗瓢盆來。
顧曦側身坐在火堆旁,隨手往裡丟了幾根樹枝,火光照在她一側的臉上,半明半暗,讓人看不清她眸底的神色。
曠野之中,滿天星辰,有那麼一瞬間四周所有的聲音都如潮水一般退去,這天地間顯得安靜極了。
在這樣的安靜中,顧曦垂眸看著指尖的小綠芽,不由想起了早上離開前和祁燃的那一場對話。
「小曦,在你回來之前,很多人都以為,這次你回來,中央基地必定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然而,誰也沒想到,顧曦回到中央基地之後,並未去找那些故人的麻煩,而是轉頭和軍方合作,推動起了農業種植的發展。
祁燃垂眸凝視著面前的女孩兒,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一點都沒變,永遠是人世間最耀眼奪目的那個顧小曦。
從前,她帶領他們對抗喪屍斬殺喪屍皇,結束了喪屍橫行的亂世;如今,她又以一己之力推動了植物的逆向進化,著手解決糧食危機,引領世人開創一個全新的時代。
祁燃看著她的眼中有光,但那光一閃而過,很快隱於幽深之中。
他喜歡了很多年的這個女孩兒,他曾經仰望的隊長,是這個世界,當之無愧的英雄。
誰也比不上。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
「祁燃,」顧曦抬眸看他:「你我都經歷過末世初期最混亂最黑暗的那個年代,比起那會兒,我更喜歡現在的這個世界。」
因為喜歡這個世界,所以她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一些。
祁燃垂眸:「所以,你是打算放棄報仇了嗎?」
怎麼可能!
「你知道的,我沒那麼大度。」顧曦垂眸笑了笑,小綠芽纏繞在她的指尖,她緩慢而堅定的說道:「那些欠了我的,總是要還回來的。」
「那你……怎麼就放過了那些人?」也放過了我。
顧曦轉身看向窗外,遠處的直升機,已經在做最後的起飛準備。
半響後。
「因為我喜歡這個世界,所以,我願意遵循那些為了維護這個有序的世界而制定的規則。」她輕聲說道,眼底的神色堅定而認真。
顧曦回頭看向身後的人:「規則之下,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不會輕易殺人。」
「可我們這樣的人,要殺人又哪裡需要證據?」祁燃道,垂眸眼下眸底的情緒。
「要的。」顧曦看著他,很認真的說道:「人,不能一輩子都隨心所欲。」當你的欲望高於了你心裡的那條線,那就再也回不來頭了。
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異能者和當權者。
如果人人都自持實力無視規則,那麼當規則不在,秩序崩潰,惡意橫生,這個世界,就會回到末世爆發之初,最混亂最黑暗的那個時代。
因為人性之惡,只會比喪屍更可怕。
被這樣一雙平靜而幽深的眼眸盯著,有一瞬間祁燃突然有些慌,又有些茫然,仿佛自己的那點心思全被對方看透。
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垂眸避開了顧曦的視線:「可是小曦,你也說過,我們身處末世,誰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我……」也一樣。
顧曦打斷他的話,「祁燃,我真的很喜歡現在這個世界,也想這個世界能一直讓我這麼喜歡下去。」
所以不要讓我釋放出心裡關押的那頭名為殺戮的凶獸,也不要讓我們當年的努力都銷毀在我們自己的手中。
我不想主動破壞規則,製造混亂。
只是就這樣殺了他們,未免有些可惜,也未免……太便宜了他們。
所以,為了這個我很喜歡的世界,我才想用另外一種方式來為我自己……討回公道。
她盯著他的眼睛,很認真的看著他。
這一次,祁燃沉默了。
這不是魚死網破的威脅,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顧曦的實力。
——魚肯定會死,但網不一定會破。
可是小曦啊,你到底還是心軟了一些。
如果是我,哪管這世界還會不會美好,只管將自己的仇人,千刀萬剮了才好。
仇人自然是要千刀萬剮的,但千刀萬剮了之後,這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
所以為了自己的日子,還是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一點吧。
畢竟,殺人的事情,真的不急。
——她越是沉得住氣,有些人就越是如坐針氈,提心弔膽,惶惶不可終日。
如此,倒也算是先收了點利息。
凌晨五點,天色微微泛白。
顧曦將手裡的枯樹枝丟到火堆里,起身拍了拍身下的塵土,忽的,她轉頭看向昨天發現的那個深坑,緩緩皺起眉心。
不遠處,葉君寒順著的目光看去,見到何躍正領著基地護衛隊的人和一群異能者,圍著那深坑,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怎麼了?」他大步走上前,低聲問道。
顧曦沒有回答,點開個人終端對著深坑附近拍了張照片,隨後叫醒了一旁的齊湘:「把你昨天拍的照片,給我看看。」
齊湘反應極快,迅速將自己昨天無意間拍下的照片發給了顧曦。
顧曦將兩張照片做了對比,轉身將光屏放大轉到葉君寒面前:「情況有些不對。」
葉君寒看完照片後,微微皺眉,抬腳大步朝深坑那邊走去。
但他並未靠近深坑,只在外圍站定。
魏恆熄滅火堆後,探頭看了眼照片,也跟著走了過去。
而兩人的動靜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正在巡邏的東方聿幾人也已經往這邊走來。
「隊長?」東方聿走到隊長旁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大坑邊緣的泥土和植物,詫異道,「咦,昨天這裡的土好像不是這個顏色?耗子……」
劉浩是昨天第一個下坑的人。
但他當時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四周的植物和坑底的東西上了,並未注意到泥土的情況。
「不只是土的問題。」顧曦跟上來,皺眉往四周看了看,問東方聿,「昨晚你們最後一次巡邏到這邊,是什麼時候?」
「護衛隊的人昨晚一直守在這邊。」東方聿往坑那邊看了眼,何躍的人基本上都下了坑,如今只剩下兩三個異能者還趴在大坑的邊緣處。
東方笑眯眯道:「那位何隊長……聰明著呢。」以為發現了了不得的好東西,就想著要獨占,又哪裡會讓他們特勤隊的兄弟大晚上的辛苦過來巡邏。
顧曦餘光見到齊湘突然往前走了幾米,心頭一動,便跟了過去,「有發現?」
齊湘蹲在地上仔細扒拉了一下草叢,思忖片刻後,抬頭對眾人道:「昨天我在這裡被絆了一下,差點崴到腳,然後才發現了前面那個的大坑。但你們看,這裡什麼都沒有……」
連她當時崴腳踩出來的痕跡,都不見了。
真是見鬼了。
齊湘起身,拍了拍手。
葉君寒微微皺眉,都知道齊湘的異能有些詭異……
他的視線落在一旁的顧曦臉上,無端有種預感,她肯定想到了什麼。
果然,下一刻就見她驟然抬眸看過來:「軍方最近一次搜查這個區域,是在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