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顧曦那句「物盡其用」，陳璐的臉色，變了又變。
半響後。
「小曦，既然你都已經猜到了，那上次……你為什麼沒有動手殺了我？」她緊緊的盯著顧曦，問道。
顧曦平靜的與她對視，認真道：「因為，您是我回來之後，釣出來的第一條魚。」
陳璐盯著她看了半響，忽的詭異的笑了下。
「那身為你的第一條魚，是有什麼特殊優待嗎？」她甚至笑著問道。
「當然。」顧曦毫不猶豫的點頭，給予老人家足夠的尊重。
「所以？」老太太挑眉，目光卻死死的盯著顧曦。
顧曦認真道，聲音冷清：「作為第一條魚，我允你……自然死亡。」
這一刻，陳璐仿佛又看到了當年的血色修羅。
半響後，她看著顧曦，輕嘆一聲：「可是小曦，你別忘了，我和姐姐於你，可是有養育之恩……」
而顧曦，一向恩怨分明。
如今既然知道了他們姐妹二人的身體出問題，是因為顧曦的血液；那麼同樣的，只要顧曦肯出手，那她和姐姐，就還有救！
「您是指，在我三歲之前嗎？」顧曦想了想，認真算起帳來：「你們姐妹二人養了我三年，卻喝了我三十年的血，這還不夠嗎？」
養育之恩，十倍償還，顧曦覺得已經夠了。
更何況，那三年，認真說來也不是陳家姐妹在養她，而是異能研究院提供了她生存所需的食物。
但其實真正照顧她的人，是李明和葉馨。
陳璐這會兒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她眯著眼盯著顧曦，近乎一字一句道：「那如果，再加上魏恆的一條命呢？」
顧曦暗暗鬆了一口氣。
如今，談判的主動權，已經回到了她的手裡。
「可魏恆只有一條命。」顧曦面色不變道，顯然深諳討價還價之道。
陳璐盯著她看了半響，神色複雜道：「小曦，你變了。」
或許吧？顧曦平靜的與她對視，沒說話。
陳璐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讓她有些捉摸不透的女孩兒，沉默半響後，終於開出了自己的底價：
「前些天李明讓蕭禹送來的東西，我們姐妹二人會完璧歸趙。」她盯著顧曦說道。
顧曦心下詫異，蕭禹送了什麼東西？面上卻不顯半點，只微微挑眉：「那麼重要的東西，交到旁人手裡……」
「魏恆親自送。」陳璐盯著她，沉聲道：「可以嗎？」
就在這時，鏡頭之外，沈越忽的握拳放在嘴邊，用力的咳嗽了一聲。
顧曦不明所以的抬頭看過去。
沈越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走到顧曦身邊，看著對面光幕的老太太，禮貌的提醒她：「您喝了我們顧曦三十年的血，就沒點表示嗎？」
一旁，顧曦抬眸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沈越顯然是想替她討個公道。
但顧曦什麼都沒說。
她相信沈越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
陳璐眯著眼盯著沈越：「你是沈鎮南的兒子？」
沈越點點頭，餘光卻一直在觀察陳璐的神情變化。
陳璐卻忽然笑了起來：沈鎮南的兒子，竟然會為血色修羅挺身而出？
這可是……她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沈越不留痕跡的皺了下眉，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就在這時，陳璐的笑聲卻又戛然而止。
她盯著沈越說道：「回去告訴沈鎮南，他有個好兒子。」
不等沈越開口問，她又看向一旁的顧曦：「東西我會讓魏恆帶回去，小曦，我在A城等你。」
話落，眼前的光幕便徹底暗了下去。
通訊就此中斷，再次撥打過去卻已是無人接聽。
顧曦和沈越對視一眼，都覺得剛剛陳璐的態度，有些奇怪。
回去的路上，顧曦異常沉默。
直到顧曦抬頭看過來，平靜的問：「你想說什麼？」
沈越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輕輕點了點，組織了下語言：「剛剛你說……陳家姐妹喝了你三十年的血……」
這是沈越第一次主動開口觸及顧曦的秘密。
顧曦沉默了一瞬，偏頭看向窗外：「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有人就告訴我，人性是建立在規則和秩序之上的，一旦規則不在，秩序崩潰，人性也就不再存在……」
沈越微微皺眉。
這話他無法反駁。
甚至……這些年，雖然人類已經重建了文明和秩序，但人性的陰暗面，卻比深山裡的那些變異野獸更可怕。
但人性又複雜多變的，不能一概而論。
「顧曦，你……」沈越敏銳的察覺到顧曦的情緒有些不對，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顧曦回頭看過來：「我沒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
末世三年，她第一次走出異能研究院，看到外面的人幾乎人人都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絕望而麻木的掙扎在末世之中，苟延殘喘的活著......
那個時候，陳家姐妹告訴她，只有她，才能拯救他們。
那一年，顧曦三歲。
她被陳家姐妹牽著手，在基地的難民區走了一圈，然後送回了實驗室，抽血，訓練，搏殺，沒日沒夜......
後來，不知道李明做了什麼，陳家姐妹終於放她回去和李明他們一起訓練。
李明他們整日整夜的守著她，害怕她活不下去，害怕她活下去了卻不在是個人……
再後來，李明他們為了把她重新變回一個正常人，不知道花費了多少的心血。
那幾年，李明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告訴她：
小曦，你是人，活生生的人。而人類是這個世上最堅韌不拔的存在，只要一息尚存，就能生生不息。
所以別看外面的世界現在很糟糕，但只要有一線希望，這個種群就會爆發出不屈的意志，堅強的活下去。
所以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還小，不用考慮那麼多，只需要像院裡其他的孩子一樣，努力的活下去......
末世沒有對錯，只有生死。小曦，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這個世道，最要緊的是活下去。
小曦，你一定要活下去。
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顧曦搖搖頭，將這些糟糕的往事暫時壓在腦後。
她扭頭問沈越：「剛剛你......」
沈越抬手敲打在方向盤上，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沉思，他主動開口道：「我只是想確定一件事。」
顧曦想了想：「和你的異能有關？」
沈越抬頭看過來，眸底深處一抹紫芒，一閃而過。
他忽然說道：「顧曦，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小時候生過一場病，然後忘記了一些事情......」
他定定的看向顧曦：「準確的說，我丟失了一段記憶，在我5歲到8歲那幾年間發生的事情，我全都不記得了。」
顧曦默默算了下時間，倒是能和G01計劃對得上。
她驟然想到陳璐剛剛的那句話，皺眉問沈越：「這件事，你父親怎麼說？」
「只說我生了一場大病，傷了腦子。」沈越敲打著方向盤道，眸色深沉：「但這些年，我其實有私下調查過.......」
顧曦懂了，偏頭看他：「所以，你懷疑這件事和陳家姐妹有關，剛剛......也是想試探陳璐的態度？」
沈越沉默的點點頭。他現在甚至懷疑，當初老爺子讓他去顧曦身邊，很可能也和這件事有關。
顧曦想了想，安慰他：「剛剛......試探的時機選得不錯。」正是陳璐憂心自己的小命，心神不穩的時候。
沈越：「......」
沈越越發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