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三聲之後,卻無人應門。
顧曦隱在黑暗中,搭在門環上的手,微微一頓。
從醒來到現在,一年的時間,足夠了。
足夠,她面對任何的局面。
顧曦深吸一口氣,手上微微用力。
只聽「嘎吱」一聲,破敗的院門,被輕而易舉的推開。
小院裡,野草叢生,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像是很久都沒有人住過一般。
夜空中,厚重的雲層緩緩移動,遮住了最後一縷冷清的月光。
黑暗籠罩大地。
夜風拂向人間。
與此同時,顧曦抬腳踏入了這間破敗的小院。
瞬間,壓抑、灰暗、破敗、扭曲、憤怒、悲涼……種種負面情緒撲面而來。
顧曦面不改色的朝小院深處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女孩子嬌小的身影,很快便隱沒在隨風搖曳的草叢深處。
深夜,風聲鶴唳,草木皆可成兵。
那些撲面而來的負面情緒,隨著她緩慢而堅定的步伐,也如潮水般悄然退去,就仿佛,它們從未出現過一般。
但那道纏繞在顧曦身上的晦明不定的氣息,卻始終不曾離開。
幾分鐘後,顧曦穿過破敗的院落,最後在一間灰白色的金屬屋子前停了下來。
他最喜歡的數字,是7,7個7。
密碼輸入正確。
金屬屋的大門,在她面前無聲滑開。
裡面的空間不大,四周的金屬牆面上痕跡斑駁,甚至還有不少血跡,顧曦面不改色的走了進去。
大門在她身後無聲合上。
一道合成的金屬音,在她頭頂響起——「請輸入通關密語,重複,請輸入通關密語。」
顧曦不知想到了什麼,不由笑了笑,然後抬頭看向屋頂,開口道:「請輸入通關密語,重複,請輸入通關密語。」
「通關密語正確。」
金屬屋以一種穩定的速度,緩緩下沉。
幾分鐘後,金屬門再次打開,顧曦來到一座位於地底深處的黑色大廳。
一個又黑又瘦的男人守在門邊,警惕的上下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讓開了道路。
顧曦微微皺眉,小綠芽不動聲色的纏繞在她的手腕間。
穿過長長的地下走廊後,顧曦看了眼前方那個熟悉的門牌號,剛要抬手敲門,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袍中的高壯男人卻推門而出,攔住了她的去路。
他眯著眼,冷冷的盯著顧曦,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新來的?」
「讓開。」她平靜的看了他一眼,小綠芽倏地鑽了出來,下一刻就化作銳利的尖刺,直接抵在男人的眉心處。
這下,黑袍男人看顧曦的眼神,瞬間變得忌憚起來。
就在這時。
「小曦?」
一道蒼老卻不失溫和的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
顧曦下意識轉身回頭看去,是李明。
他坐在輪椅上,腿上搭著黑色的毯子,雙手微微蜷曲著,搭在身前,枯瘦如柴。
整個人都透出一股灰敗的氣息。
隻眼中透出的溫暖笑意,還依稀是從前的樣子。
顧曦平靜的走過去,半蹲下身,用力握住那雙枯瘦的手,微微仰頭:「明哥,是我。」
曾經,那麼嚮往光明的青年,如今卻選擇待在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這些年,李明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顧曦不敢問,也,不能問。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明哥,是一個多麼驕傲的人。
就在這時。
「啊~!我的眼睛......」
被尖銳的利刺抵住命門的男人,突然慘叫了一聲。
顧曦沉默一瞬,抬頭看了李明一眼,李明點點頭。
地下黑市就是這樣的環境,給點教訓就可以了。
召回芽寶後,顧曦起身走到李明身後,推著輪椅,朝走廊的盡頭走去。
一路上,她顯得格外沉默。
李明大概是察覺出了什麼,回頭問她:「小曦,你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氣?」
在世人面前,無堅不摧強悍無比的血色修羅,在李明眼中,其實一直都是當年那個愛吃水果的小姑娘,單純直白的能讓人一眼就看透她的心思。
顧曦搖搖頭,沉默的推著李明進了房間,轉身關上房門。
李明的房間很簡陋,出了一張床和一個柜子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完全不像是一個人生活居住的地方。
李明順著她目光看去,咳嗽了幾聲後,解釋道:「明天我就要搬走了,所以……」
顧曦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李明:「因為我回來了,所以你打算連夜搬家?明哥,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我沒有生氣。」顧曦盤腿坐到地上,微微仰頭看著他,突然開口:「明哥,我的異能,大概快升級了。」
李明愣了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彎腰抓住顧曦的手,有些難以置信:「真的?你的異能……」
顧曦垂眼看著握住自己的這雙手,枯瘦如柴,卻帶著驚人的熱度。
順著這雙手,她緩緩抬眸,李明的眼中透著震驚和激動,卻又帶著幾分隱隱的不安。
「小曦,這件事,還有其他人知道嗎?」忽的,李明神情凝重的問道。
神級,便已經是異能界的傳說,引得無數人覬覦,若是小曦的異能再升級……
顧曦緩緩搖頭。
李明嘆息一聲,不贊同的看著她:「小曦,這件事,你不該告訴我。」
「可我想告訴你。」顧曦抽出一隻手,安撫性地拍了拍李明的手背,仰頭看著他,鄭重的宣告:「明哥,我回來了。」
比從前更強大的顧小曦,回來了。
所以,你不用再搬家,也不用再害怕。
因為,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能傷害到我了。
李明從她的眼神中讀懂了什麼,又用力握緊顧曦的手,「好,都聽隊長的。」
他原本只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最好的見面時機,再加上這個地下黑市魚龍混雜,也不是一個合適的見面地點,這才打算連夜離開。
但李明不愧是李明,他很快就收斂好一切情緒,他指了指一旁的床鋪,示意顧曦坐過去。
但顧曦不想動。
李明無奈的看著她:「聽話,地上冰冷又潮濕,坐久了對女孩子的身體不好……」
原來,你也知道這樣對身體不好?顧曦看了他一眼,這才慢吞吞的挪到床上。
李明滑動輪椅,無奈的坐到她旁邊。
小綠芽瞬間從顧曦手中竄出,纏繞在李明的腕間。
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又並肩戰鬥多年,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想法。
李明沒有掙扎,默默的配合著顧曦的動作。
不錯二人都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很快就談起正事來。
「這次周瑾瑜讓你來中央基地,恐怕並沒有那麼簡單。」
李明抬手扒拉了一下芽寶頂端的嫩樣,皺眉道:「據我所知,最近異能研究院內部調動頻繁……」
「是因為我要插手種子的事兒?還是植物的反向進化實驗的成功,讓某些人坐立不安了?」顧曦偏頭問。
李明搖頭:「這個只是表面的原因。」
說完,李明就沉默下來。
下一刻,她倏地意識到了什麼:「是因為我的出現?讓異能研究院背後的人坐不住了?還是……葉馨做了什麼?」
「……你都猜到了?」李明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任由小綠芽順著他的手臂,鑽入他心口的位置。
半響後,他怔然的嘆了一口氣:「小曦,或許當年,我錯怪葉馨了。但現在,我已經看不透她了。」
顧曦微微皺眉,卻沒有急著下結論。
都說人心易變,她在想,如果她是葉馨,當年不管她是因為什麼原因進了異能研究院,但現在,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權利,地位,名望,如今的葉馨全都已經擁有了,可以說,現在的她,已經站到了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巔峰。
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她這個昔日的老隊長卻回來了。
那麼接下來,葉馨會怎麼做呢?
顧曦不由想到前些天葉楠送來的那幾個人名……
她回來已經快一年了,葉馨不可能現在才知道。
可她卻偏偏選擇在周瑾瑜來找自己談合作的這個當口,才送來那些名字。
顯然,葉馨之前也曾猶豫過……
可她為什麼要猶豫呢?
是擔心自己應付不了眼前的局勢?還是……在試探自己的態度?又或者……是有人對她說了什麼?
未知的可能太多,每一點都值得深思。
李明抬頭看著正垂眸若有所思的顧曦,感受著體內重新煥發出的生機,一時間心情頗為複雜。
半響後,他感慨道:「小曦,你和過去不大一樣了。」
顧曦怔了下,但很快收斂,她坦然笑道:「因為我這個隊長,總是要成長的啊。」
雖然,成長的代價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