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厭惡
謝學禮心口一窒,只覺似被巨石壓住。
糟糕糟糕,最壞的情況出現了,大侄女居然正巧聽見母親說的這番話。
這話他聽著都感覺不對味,更何況是眼裡揉不下一粒沙子的侄女。
他母親這話著實說的有些難聽了。
什麼叫他們一大家子還都活著?
好像謝凝的星火小隊成員,活著有多令人意外似的。
不妥不妥,他聽著都覺不妥。
謝學禮急忙轉身賠上笑臉,剛想出聲解釋幾句緩緩場,抬眼便對上謝凝那雙不含絲毫感情的眸子。
冰霜似的冷漠異常,不見有絲毫情緒波動,冷的十分徹骨。
仿佛她正看的,並不是她嫡親的奶奶與姑姑,而是正瞧著一幫惹事仇人。
老太太聞聲也跟著轉頭,就見女孩子亭亭而立眼神淡漠,一身淺藍大衣,更是襯的膚色如霜賽雪。
末世後真的很少見這樣乾淨清爽的女孩了。
哪個不是蓬頭垢面髒兮兮的。
就連自詡最愛面子工程的老太太,都感覺末世後活的一天不如一天。
原本整潔服帖的旗袍,也早在一年多的洗洗刷刷下,早已毛邊。
想要更體面的活著,沒點真本事是真不行的。
老太太面上染上一絲薄怒之色。
剛才謝凝譏誚數落的話,她一字不漏聽進耳朵里,這會感覺氣得火燒似的,心裡難受得很。
要不是兒子謝學禮上前扶住她,按住她手臂,這會老太已經發作。
另一邊,謝學馨望著謝凝也有幾分恍惚,一開始幾乎沒認出來這人是誰。
她與謝凝見面的次數,甚至還不如謝學禮。
謝凝這二十年來,也就見過大姑、奶奶她們兩回。
一回是出生沒多久,宋友愛抱她回去奔喪,彼時她尚無記憶。
另一回是在她上初中時,謝學志實驗室泄露有害氣體,人被抬進醫院。
老太太和大姑急匆匆趕到醫院,正巧她跟媽媽也在,於是就這麼碰上了。
那回她記得非常清楚,老太太一進門就急赤白臉,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罵了宋友愛同志一頓。
她也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就只管說宋友愛同志是個掃把星,把他好大兒給克進醫院治療來了。
她那時就站在床頭,這麼大一初中生站那,愣是毫無存在感。°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謝凝這會還記得非常清楚,老太太當時穿一身玫紅色旗袍,盤扣扣到頸脖子上,胸前掛著一串光澤亮麗的翡翠項鍊,顆顆色澤鮮麗。
那是謝凝有印象以來,第一回見到所謂的奶奶。
印象分簡直差到塵埃深處。
奶奶就這樣當著滿屋子親戚的面,批評她媽,一個勁扯著聲音追問,「怎麼進醫院的,怎麼進醫院的。是不是你又煮了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把他給吃進醫院了?」
「我不是跟你提點過很多回了麼?男人的胃得養,哪能像你那樣,啊?天天煮一盆豬都不吃的油膩菜,什麼東西都往裡頭放,你老公的身體能好麼??」
「你自己偷懶不會照顧學志,就別一天天拖累著他。」
「都不知道你怎麼當這妻子的,他在外頭這麼忙,家裡的活計你就不能多擔待著點?三天兩頭把他送醫院來,你這是要急死我吶。」
後來,主治醫生和幾名實驗室人員跑進來,向她解釋說實驗室泄露的事情,老太太這才知道是錯怪了宋友愛。
但她依然端著那張冷如寒霜的臉,沒有半點要道歉的意思。
她大姑就在一旁笑著打圓場,安慰宋友愛同志,「媽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媽年紀大了聽到大弟出事,難免著急上火,有什麼你就多擔待著點。」
「咱們做子女的,長輩說話聽著即可,友愛啊你說是不是?」
說實話,謝凝是真厭惡極了謝家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什麼婆婆說對是對,說錯也是對,做小輩就應該無條件服從長輩指示。
還當自己夢回古代呢?
她跟謝家那些人擱一塊時,就感覺渾身不舒服,哪哪兒都難受。
不像跟外公外婆他們在一塊舒服自在開心。
老宋家才像個家,謝家那一家子都假的要死,一個個端著咋不搭個戲台上去演?
謝凝打心眼裡是瞧不上他們家任何一個的。
以前不喜歡,現在更稱得上是厭惡,尤其親耳聽見老太太剛說的那番話。
心底深處更是升起一絲濃濃的厭棄。
老太太周雪芬無意識抿緊唇,伸手攏了下灰撲撲的裘皮大衣。
不知為何,站在光鮮亮麗的小姑娘面前,她竟由心生出一絲低人一等感。
這讓老太太心裡划過一絲不甚舒服之意。
老了老了,她也從未被誰比下去過,沒想到今兒居然在孫女手裡敗了一回。💜♢ 6➈𝕊ᕼǗא.𝔠Øм 🍭✌
她一生要強,嫁人也得嫁最好,生兒子也要生最好,即便末世後,也得衣著有品出入有車接送。
但現在,總覺得在光彩亮麗的小姑娘面前,自己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灰撲撲。
對面那小姑娘穿的體面,精神面貌又好,從頭到腳都挑不出半點刺。
「凝凝,這是奶奶和大姑,還認識不?」謝學禮沖謝凝乾笑兩聲。
「可能你對她們也沒什麼印象,不過沒事,呵呵,以後大家都住一個基地,平常見面機會就增多了呵呵。」謝學禮斷續出聲,只覺嗓音乾澀。
他是努力想把場面圓回來的,奈何身邊的老太太不太配合。
見兒子在小姑娘面前竟有些低頭討好的味道,周雪芬老太太更覺心裡不舒服。
她憑什麼?
一個小丫頭片子,還敢在長輩面前這樣放肆。
尤其是,這丫頭在之前居然還敢嘲諷他們!
「剛才是你說的話吧?」居然說她們母女活得不如老鼠??
這是孫女該對奶奶說的話?
說的這叫什麼話!
宋友愛居然把她老謝家好好的孫女養成如今這副小家小氣樣子,簡直氣死她老婆子了!
謝凝冷笑,「是我說的,怎麼,老太太您有何指教?」
「你這,大逆不道的死孩子。」老太太沒想到,她居然真敢當著她的面承認自己對她不敬。
氣得捂住胸口連連喘氣,「你就是宋友愛生的閨女吧?」
老太太冷哼一聲,「小時候看你玉雪可愛一副聰慧模樣,現在說話怎如此刻薄尖銳?」
「我說什麼了?我所言不過是回敬老太太你而已。」
「是你先詛咒我家人,我回敬一句過街老鼠,不算太過吧。」而且謝凝還覺得,自己言辭著實溫柔的可以。
要換前世那脾氣,說不定她此刻早已對老太動手了。
這面目可憎的老太婆,在她面前嘚瑟個什麼勁兒?一副欠打的樣子,看著就噁心。
謝凝還覺得自己今兒倒霉呢,莫名其妙在這地方遇到這死老太婆。
早知老太婆跟她閨女在這,她根本就不會過來。
「你,你,你簡直!無藥可救。誰教你這樣對長輩說話的?你媽從小到大從不教你禮貌倆字怎麼寫?」
她就知道,一個農村婦女教不出什麼優秀孩子。
當初生下來時看著漂亮可愛,其實骨子裡基因就已經壞掉了。
好好一個孩子,繼承了宋家閣農村人的劣根性,怎可能會養得好?
因為根子就是歪的壞的,以後便是再怎麼澆水培育,那都是一株歪瓜裂棗!
周雪芬目光銳利盯著謝凝,說話時兩手交叉迭在腹部,端著架勢氣勢十足。
謝凝看她這副裝腔作勢模樣就想笑,語聲也越發不客氣,「還不是你老謝家家教好。要不然也不可能繼承你老謝家優良品格,跟您一樣說話尖酸刻薄,尖銳不留一絲情面。」
還禮貌呢,自己有沒有半點禮貌心裡就沒點數。
自己都是這副蠻不講理的德性,還有臉約束指責他人?
「您難道平時從不照鏡子?不知道您自己就是這樣的人麼?」謝凝學老太太樣,抬起兩手交迭在小腹前,笑,「您對別人怎樣刻薄,別人就會還以怎樣顏色。一報還一報不懂?」
謝學馨倒抽一口涼氣,幾乎沒法相信,眼前的小姑娘竟敢對她母親說這樣尖利、不留半點情面的話語。
「住口,你!!」周雪芬氣得抬手輕顫,被謝學馨一把扶住胳膊。
「謝凝,你怎敢如此無禮?」謝學馨是真被謝凝那副刁鑽模樣給嚇了一跳。
在她印象中,大弟妹生的那個女兒……
好吧,以前就從無任何印象。
但記憶當中也從不曾對老太太這樣發過難,這話說的,簡直跟訓斥沒差別。
她一個小輩,哪裡來這麼大膽子,敢對長輩這樣不知分寸的說話。
「媽。」謝學禮也慌忙扶住他母親,轉頭看向謝凝忍不住好言相勸,「凝凝,別說了!這是你奶奶,不能這樣跟她老人家說話。」
周雪芬氣得大口大口喘氣,一手摁著胸脯,氣都喘不勻,「我老謝家可沒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孫女!」
「是麼?那剛好,本人也不怎麼想跟你們攀上任何交情。」
謝凝笑著開口,又故作疑惑昂了昂下巴,「奶奶?奶奶是什麼東西?跟我有關係麼?」
謝學禮一聽這話不由急了,「怎麼沒關係?這是你爸爸的親媽,是你祖母,你說話客氣點吧。」
「媽,她小孩子意氣風發不會說話,你也不要跟她一般見識。」謝學禮又轉頭安慰自己的母親,急急忙忙給雙方打圓場。
「凝凝,先前你奶奶也是一時情急說錯話,就算看在你爸的面上,你也不能……」
「你以為謝學志面子有多大?」謝凝一聽這話不由笑出聲來,笑聲薄涼又諷刺至極。
謝學禮一時間竟被愣住,難以置信望著眼前的女孩,似乎想從她那雙冷漠的眼睛裡,瞧出點端倪。
心裡那種冰冷的感覺一沉再沉,直入谷底。
並非他錯覺,謝凝對他們謝家似乎,真沒半點情分在了。
他忍不住頭疼地按了下腦殼,這下也不知該如何勸說這祖孫二人。
「謝學志也是你能叫的??」老太太氣得眼白直翻,捶著胸口怒罵,「你這逆女,宋友愛呢?把宋友愛給我叫出來!」
「好啊,我倒要問問,她到底教了個什麼種?就這樣給孩子灌輸錯誤理念,讓她仇視自己的父親和祖母??好啊,真是個好兒媳,好啊!」
謝凝一聽她這不分青紅皂白的叫罵聲,火氣便蹭蹭往心口竄。
「宋友愛宋友愛,宋友愛跟你們謝家P關係都沒了。她跟謝學志早離了,你也別想在她面前擺你老婆婆的譜兒。」
「每次都這樣,出了事就知道找我媽。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在主張貫徹古時候磋磨兒媳那套呢?」
「自己什麼德性從來不打盆水照照,就你這尖酸刻薄樣,也配有兒媳?我告訴你,宋友愛跟你們謝家早沒關係了,你要找人對罵,找我就行!」
「罵罵罵,張嘴就知道罵人,什麼都搞不清楚還喜歡到處指手畫腳,你什麼東西你?」
「我多大了?我三觀早就樹好了,現在還需別人來教?這事就從頭到尾跟我媽沒任何關係。就我看不上您這老太太!您找我媽幹嗎?找我媽也沒用。」
「我忍你夠久了我告訴你。再擱我面前唧唧歪歪,別怪我不顧人倫道德,抽死你這死老太婆!」
周圍一眾人目愣口呆盯著發飆的謝隊長,默默往後退了好幾步。
謝學禮和謝學馨也被謝凝面上冷若冰霜的表情嚇得退了退,扶著老太的手緊了緊。
周雪芬老太張大嘴巴發愣半晌,突然仰頭嚎叫出聲,「好你個謝凝,你這忤逆不孝的東西,宋友愛人呢?你把宋友愛給我找出來!」
「我倒要問問宋友愛,就是這麼教導閨女的?」
看把他們老謝家孫女教成什麼樣兒了?
居然還放話要對她動手!
這可真正是謝家好孫女啊!
宋友愛聽到吵罵聲飛奔前來,一眼便瞧見昂首挺胸立謝學禮身邊,穿旗袍的老太太,腳步驀地一頓。
老太太穿旗袍披著貂,這麼極端寒冷的天依然光著那雙老寒腿,可真夠經凍的。
絲襪只那薄薄一層,宋友愛隔空瞅著都感覺寒冷異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