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劍穗

  孟青允得到消息知道溫棠去了上庸,他本想也跟著過去,但手中事宜過多,他抽不開身,再加上上次與喬亦禾鬧了矛盾,他也有近乎數月未去孟宅了;而喬亦禾不知是不是也在賭氣,也從未托人遞上請安貼。

  「大人,要不要去看看夫人?」羽墨遲疑的開口。

  孟青允放下手中的書,瞧了一眼窗外的海棠樹,淡淡的說道,「算了,不去了。」

  羽墨也順著孟青允的目光望見了窗外的那棵海棠樹,是孟青允專門找人移植在自己書房窗外的,只是為了一抬頭就可以看見那一朵朵盛開的海棠花。

  「那大人,我們去上庸吧。」羽硯語氣有些興奮的說道,羽墨聽到這話抱著手中的劍往後退了一步,還不忘翻幾個白眼。

  已是申時時刻,陽光不似正午那樣灼熱,餘光隨意的透過海棠樹星星點點的落在書桌上,也落在了孟青允俊朗的側臉上,他抬手撫過散落在臉上的光點,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在上庸待了多久了?」

  「一月有餘。」羽墨回道。

  「應該快回來了吧。」孟青允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囁嚅道,「等她回來了,我們再去溫宅。」

  「是。」羽墨和羽硯異口同聲道。

  ......

  上庸城的時疫情況越來越好,之前被時疫鬧得空曠的街道現如今小攤小販也漸漸多了起來。溫棠因為脖子上的傷近日也沒有出過房門,飯食都由小荷端到裡屋內食用。吳治遇不明所以問了幾句,小荷都以溫棠身子不爽打發了,但陸其初並沒有相信溫棠所說的用刀劃傷自己脖子的藉口,私下裡,他派東茂去查探了一番。

  「你是說付挽之進去之後,阿棠再出來的時候脖子就傷到了?!」陸其初聽完東茂的匯報有些吃驚,這兩人之間是有什麼仇恨嗎?

  「是的,中郎將,但兩人具體在屋子裡說了什麼就無從得知了。」

  陸其初坐在椅子上,食指不停的敲擊著桌面,顯然他也想不通這兩人到底是因為什麼大動干戈起來,但是如果自己這樣冒昧的就去找付挽之算帳,不就是再說明他不是調查付挽之就是調查溫棠,到時候兩邊都不落好,主要他也是怕因為這事溫棠再與自己生了嫌隙。畢竟溫棠一開始就沒有說是付挽之傷了她。

  「算了,你平時也留意一下付挽之的動作。」

  東茂點頭正準備走出屋外就碰見了小荷。

  「小荷姑娘。」東茂禮貌的說道。

  小荷行禮說道,「東茂侍衛,我來見陸大人。」

  「大人就在裡面,請。」說著東茂打開了房門。

  小荷走到陸其初面前行了禮,接著從衣袖裡拿出一個形狀如月牙一樣的黑玉劍穗雙手遞給了陸其初,「大人,這是我家小姐給你的。」

  陸其初驚訝之外更多的是開心,他接過那月牙狀的黑玉看了又看,愛不釋手,他以為這是溫棠精心為他選的,這個顏色與自己的佩劍真是相得益彰,「替過謝過你家小姐,阿棠有心了。」

  「小姐說了,請大人把粉色的劍穗還給她。」

  「這,這是為何?」

  小荷搖了搖頭,說道,「奴婢不知,這是小姐的吩咐。」

  陸其初沒有再說什麼,不情不願的從佩劍上把那個粉色的劍穗拿下來給了小荷。

  小荷拿到劍穗就趕緊回到了溫棠身邊。

  「小姐,東西送過了,陸大人很高興呢。」小荷說著又伸出手把那個粉色的劍穗遞到溫棠眼前,「這個粉色的劍穗也拿回來了。」

  可溫棠看都沒看只是淡淡的說道,「燒了吧。」

  小荷一愣,問道,「這是為何?」

  「燒掉以前的過往。」

  溫棠看小荷還有些迷茫,用手戳了戳她的額頭,語氣寵溺的說道,「傻丫頭,你想想,他成天帶著這粉色的劍穗招搖過市,萬一查到是我給他的,別人會怎麼想。」

  小荷聽了以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一臉堅定的說道,「那我現在就扔進後廚灶火里!」說完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溫棠看著小荷離開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陸其初的祖父曾經救過溫棠的父親,所以不管陸其初是否尋找過她,她都不會怪他。因為她沒有資格,以什麼樣的身份去怪他呢?不過是小時候在一起玩耍過而已,而自己的父親還欠著陸祖父的恩情未還,現如今也還不了了。

  她瞭然於陸其初對她的心思,但是她覺得這麼多年沒有見,他對她還能有多少真情實意呢。如若有,不過是曾經兒時的歡聲笑語,那些不作數的承諾。也許他當了真,這是他心裡的執念,而溫棠知道他的執念並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溫棠想到這些,無奈的笑了笑,他不知道,連那枚月牙黑玉的劍穗都不是她精心為他選的。那是陸祖父很久以前送給她的賀禮,這一次出門也只是隨手帶了,想著出門辦事萬一需要可以拿出來送人,沒想到還真用上了,而這些陸其初都不知道。

  現在把這月牙黑玉的劍穗給送給陸其初,對於溫棠來說,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而這些,她都不會告訴他的。

  那幾年的監禁讓她變得冷漠無比,她不會去期望什麼,也不再渴求什麼,也不敢相信任何人,除了她自己,而她能相信的也只有她自己。

  她時常做噩夢,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那段被監禁的日子。

  林書鶴讓人送來的飯食通常有兩份,一份有毒,一份沒毒,他讓溫棠自己選。假若溫棠兩份都不選,林書鶴便會三天不給她飯食。如果三天後溫棠還是不選,他就會讓人隨便拿一份強行餵到她嘴裡。

  所以在林府時,只要每天到了飯點,這都會讓溫棠籠罩在巨大的緊張和馬上就要死掉的絕望中,她一度只要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時就會開始渾身顫抖,絲絲的涼意從自己的背部慢慢涔出來。後來她發現,就算她選錯了,吃了有毒的食物,林書鶴也不會讓她死,他會派人給她解毒,但是卻不讓府醫給她清除乾淨,還要留幾分毒性在她身上。

  就這樣,在來來回回的新毒舊毒的折磨下,溫棠慢慢也變得習慣了,也不再反抗,她只是心裡暗暗的告訴自己要活下去,哪怕是病懨懨的也要活下去。

  只有活著,才能逃出去,才能重見天日。

  如若是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