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龍顱之城
要塞都市瑪諾隆滿目瘡痍。
從天空中望下去，原本規整的、如圓蔥般層層排列的建築群……
曾經規整的平民區、繁華的商業區、富麗堂皇的貴族區……被一道漆黑的醜陋傷疤全部貫穿了。
所有階層無一倖免。
而最重要的是，位於要塞都市瑪諾隆中心，那曾經神聖不可侵犯的神殿，此時已經化為一片瓦礫。
「咔嚓……咔嚓……」
一隻金屬靴子，重重的踏在焦黑破碎的建築殘骸上，將那些腐朽的建築顆粒碾成了更細的粉末。
金屬靴子的主人身高接近3米，肩寬接近兩米，渾身上下穿著厚重的鐵甲——
——從那邊緣的切面來看，這身全覆式鐵甲最薄的地方甚至都有兩厘米厚！
天知道這身全覆式鐵甲究竟會有多沉！
而這位鐵甲人的手中還拎著一把血紅色的，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殺氣的斑斕巨斧。
巨斧上面布滿坑坑窪窪的劃痕，一些坑窪之中蓄積著也不知是鐵鏽還是血痂的東西。
讓這把大型武器顯得尤為粗獷。
在這位巨斧鐵甲人身後還站著大量皮膚綠色、打扮各異的人。
其中那些身穿鎧甲、滿臉疲憊的是龍顱戰士，而另一些身穿白袍的則是神殿中的侍者。
最後，人數最少但卻也衣著最為華麗，手上甚至還帶滿了各色寶石戒指的胖子，就是本地貴族了。
現場鴉雀無聲。
無論是龍顱戰士、神殿侍者，還是那些本地貴族，在巨斧鐵甲人的威壓下連大氣都不敢出。
所有人都像鵪鶉一樣畏畏縮縮的，恨不得把頭縮進胸腔里，千方百計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那巨斧鐵甲人給注意到。
「咔嚓……咔嚓……」
巨斧鐵甲人又往前走了幾步，腳下那已經燒成殘渣的建築殘片，在他那驚人的體重下被碾為細沙。
「所以，你們說……這都是那隻烏鴉乾的？」
鐵罐頭裡，傳來一個沉悶而又低沉的聲音。
那說話的聲音不僅在他那寬廣的胸腔中產生共鳴，甚至還在巨大的鎧甲內部產生了同樣的共鳴……
這讓巨斧鐵甲人的聲音帶著點怪異的雙重疊音，仿佛自帶回聲似的。
「……」
在3米的鐵罐頭背後，所有綠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敢率先出聲的。
「我在問話……」
巨斧鐵甲人忽然轉過身來，目光平視著所有綠皮。
那堅固的鎧甲面罩之下，兩點猩紅色的光微微亮了起來。
那是他的目光。
同時，也是聖騎士的不祥之光……
「不祥之光！！快，快回答他啊……」
「你怎麼不回答？」
「快點，無論是誰，快點回話……」
「你先說！你先回答……」
「……」
仿佛就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一樣，所有人都驚恐的往後縮。
然而明明知道需要趕緊回答問題，但卻沒有人肯先出頭，只是想拼命的縮到其他人的身後，仿佛這樣就不需要自己做出回答了似的。
「很好……你們這幫豬玀，完美的激怒了我。」
巨斧鐵甲人眼中紅光大盛！
隨後甚至都沒用他動手，幾個龍顱戰士忽然發狂了一樣沖了過來，將那幾個互相推脫的貴族直接砍死在地。
而這幾個龍顱戰士此時也是眼冒紅光，臉上甚至還隱隱出現了瓷器般的裂痕……
那裂痕之內，仿佛有紅色的熔岩在奔涌著。
「所以……回答我的問題！」
巨斧鐵甲人低沉的聲音所攜帶的次聲波，與在場所有人的內臟產生了共鳴……
「噗……」
當場就有幾個身體較弱的綠皮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其中既有貴族，也有相對嬌弱的神侍。
「所以，這都是你們上報的那隻烏鴉……區區一隻獸性神乾的！？」
巨斧鐵甲人再次發出了疑問。
「是的，是這樣的沒錯……但我們……」
終於，有個貴族忍不住巨大的壓力了，一邊吐血一邊答道。
然而……
「噗！」
人頭落地。
血泉噴涌。
「嘩嘩嘩……」
大量鮮血從那個被梟首的貴族脖頸處噴出，仿佛下了一場血雨。
「廢物。」
巨斧鐵甲人如是說。
這下子，剩下的人更加噤若寒蟬了，再沒有人敢回答巨斧鐵甲人的問題。
顯然他不是在問，而是在發泄。
「獸性神……哼！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獸性神！」
「到現在我還能感到一股強大的領域殘留……」
「普通的獸性神怎麼可能有如此強大的、不講道理的領域！？」
「能夠擁有自己領域的，其所掌握的權柄必定相輔相成，交織而又互補……」
「那隻烏鴉，最少是個頂級聖者！甚至是……半步神明！！」
「如此重要的消息，伱們居然上報成了區區一隻『獸性神』……這才讓眷者閣下輕敵身死！」
「該死啊！」
「你們所有人都該死！！」
說著說著，巨斧鐵甲人眼中的紅光越來越深、紅得發黑。
「……」
「不好啦！不祥之光失控了！失控了啊！！」
「跑！快跑！！」
「哇——」
那人話剛說到一半，就突然被一位渾身布滿裂隙的龍顱戰士給砍倒了！
隨後更多的龍顱戰士皮膚迸裂，仿佛一隻只修修補補的瓷娃娃一樣……
每個「瓷娃娃」身上的裂隙中，都仿佛有紅色的岩漿在流淌著！
在這一刻，幾乎所有龍顱戰士都發生了這樣的異變……
緊接著，大屠殺開始了。
那群貴族的數量本來就比龍顱戰士要少，儘管他們大量分散開來想要逃出生天，但仍然被一個個已經陷入癲狂的龍顱戰士追上，最終一刀刀的砍成了碎塊。
「啊——」
「不能，你不能殺我，我是皇帝的二舅子的小姨子的老叔……啊！！！」
「地獄之喉！你敢屠戮貴族！我要上報長老院！我要上報皇帝陛下……」
「不不不，不行……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啊！」
「啊————」
「……」
悽慘的叫聲，不斷的響起。
龍顱戰士們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著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不停的手起刀落。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宣洩他們心中那無盡的怒火一般。
原本龍顱戰士的戰鬥力就要比普通貴族高得多，再加上紅光的加成，這使得龍顱戰士殺貴族仿若砍瓜切菜……貴族們甚至都沒有做出有效的反抗就被屠戮一空了。
「呼……」
直到此時，巨斧鐵甲人這才長長的嘆了口，眼中的紅光也終於漸漸的淡了下來，最終消失不見。
而那些被他控制著的龍顱戰士，在將貴族們屠戮一空後也仿佛失去了支撐的木偶紛紛倒地。
有些龍顱戰士直接撲倒在地、有的龍顱戰士還扭斷了手腳……
有些甚至直接栽在地上腦袋都碰破了，鮮血和腦漿潺潺的流了出來……
然而無論受到什麼樣的傷害，他們都沒有任何反應，一動不動的好像是具屍體。
事實上，他們也的確死了。
一旦被激活了人偶形態，那麼所有龍顱戰士的生命就進入了倒計時。
強一些的還能活動幾個小時，弱一些的最多也就十幾分鐘。
然而無論強弱，一旦激活源關閉，所有戰士就會立即死亡。
這下子，廢墟旁邊就只剩下了那些身穿白袍的神殿侍者。
此時男男女女的侍者們跪了一地，這些沒有任何權力，生來就是為了侍奉眷者、侍奉祭司的嬌弱花朵，已經被恐懼奪去了心智，互相依偎著、顫抖著，咬破了嘴唇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最後，她說了什麼嗎？」巨斧鐵甲人忽然柔聲問道。
有了前車之鑑，這群白袍侍者也不敢不吭聲。
其中一個侍女緩緩站了起來，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眷者她說……她晚上想吃酸奶布丁。」
「就這些？」
巨斧鐵甲人並沒有立即砍了她，而是繼續柔聲問道。
「是的……說完眷者大人就回高塔上休息去了。那是我見到她的最後一面。」
侍女繼續說道。
「哦，這樣啊……你會做酸奶布丁嗎？」
慢慢的，侍女不緊張了，她發現這個鐵罐頭似乎已經消氣了，也許並不會拿她的血來洗斧頭。
所以侍女的情緒也漸漸穩定起來，低聲道：「當然會，我最拿手的就是酸奶布丁。」
「給我做一份。」巨斧鐵甲人不容置疑道。
「是……但我需要去對面的貴族府邸找材料，會稍微慢一點。」
「沒關係，我會等……無論多久，我都會等。」巨斧鐵甲人低聲說。
那侍女聞言，行禮告退後就匆匆離開了。
這下子旁邊其他侍者開始羨慕了……恨不得以身替之！
可光是站在這個殺星旁邊就已經讓人心驚膽顫了，想要回答他的問題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那個侍女的特權，也是她用勇氣爭取來的。
之後，巨斧鐵甲人就真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等待起來。
周圍的神殿侍者們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低著頭，等待著那侍女將酸奶布丁帶回來。
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半小時……也許是更長時間。
總之，在巨斧鐵甲人的威壓下，每分每秒都仿佛度日如年。
但好在，那侍女終於回來了，還帶回來一碟酸奶布丁。
「大人……」
侍女走到巨斧鐵甲人身邊低聲道。
「嗯，給我吧。」
鐵罐頭伸出巨手，那侍女小心翼翼的將那盤只有一半咖啡杯大小的布丁放在了鐵手套的中間。
就仿佛一杯咖啡擺在了小飯桌上的感覺……
巨斧鐵甲人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將那酸奶布丁放在盔甲面前看了起來，又聞了聞。
忽然，鐵甲人將巨斧插在一邊，掀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了一張橫七豎八布滿了縫合痕跡的大臉。
縫合巨人捏牙籤一樣捏著銀質的小勺，輕輕挖了一小勺布丁，放進了他那物理意義上的血盆大口之中。
雖然他的嘴巴動了動，但如此小的一勺布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嘗出味道來。
「……很美味。」
巨斧鐵甲人那張扭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祥和的笑容，隨後也不裝了，直接把盤子往那比臉盆還大的嘴裡一扔，連盤子帶勺子都一起咀嚼、吞下。
「你，很不錯……我要了。」巨斧鐵甲人一把抓起那侍女，仿佛拎著布娃娃一樣。
正當那位侍女的臉上露出了死灰般的鐵青，而其他白袍侍者的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時候……
「至於你們……陪葬吧。」
說完，巨斧鐵甲人抓起插在地上的巨斧，很隨意的輕輕一揮……
一道紅色的月光閃過，所有白袍侍者都被腰斬了。
他們的臉上那幸災樂禍甚至還沒轉換成驚愕，人還飛在半空匯中就已經死透了。
仿佛那紅光不僅切斷了他們的身軀，甚至還一起帶走了他們的靈魂。
遠處，無數平民、苦工探頭探腦的向這邊張望。
而巨斧鐵甲人也懶得理會，只是夾著那位白袍侍女，轉身走向了深林邊緣——那裡埋藏著漩渦石，能聯通到他所來的地方。
呼……
迷霧旋渦開啟、迷霧漩渦關閉。
不過是眨眼之間，巨斧鐵甲人就已經拎著白袍侍女來到一個新的世界。
這裡，是龍顱之城，也是整個龍顱氏族的都城。
「……這麼大？？」
那白袍侍女從未見過如此寬廣的世界，不由得驚訝得說出了聲。
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現在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趕緊閉上了嘴巴。
「的確，龍顱之城很大……但龍顱之城又很小，甚至都容不下一個神眷者。」
巨斧鐵甲人用那低沉的、仿佛自帶回音的音色說著謎語人才會說的話。
白袍侍女很清楚這句話不是給她說的，所以她也識趣的並沒有接茬，只是儘量保持著安靜。
龍顱之城的確非常寬廣，甚至比南五要塞還要更加寬闊。
一眼望去不僅看不到對面的迷霧，甚至連地平線都隱隱的有些弧度……
比起那些世界碎片來說，這龍顱之城簡直就是一個真正的世界！
這麼大地方，就算在小比例尺的世界地圖上也得有個點了。
山川、河流、樹林……甚至是懸浮島！
如此多樣的地貌，讓從從未跨界移動的白袍侍女大開眼界。
巨斧鐵甲人帶著侍女很快就來到了漩渦石旁邊不遠的獸站。
綠皮苦工看了一眼巨斧鐵甲人胸口處的銘文，就牽了一隻巨鷹過來。
這隻鷹站在地上甚至比巨斧鐵甲人還要高上兩米……
而有著如此龐大身軀的巨鷹，卻顯得極為溫順，即便是一隻身材矮小的綠皮苦工都能牽著它到處走來走去。
巨斧鐵甲人接過韁繩，拎起白袍侍女放在鞍上，而自己也跟著跳了上去……
「呼銳——」
隨著一聲口哨，巨鷹一躍而起，閃動著翅膀就向天空中的浮島飛了過去……
地面上，大量的建築鱗次櫛比，即便從空中也很容易看出哪裡是貧民區、哪裡是貴族區。
而遠方那占地極為廣闊，紅磚白牆金色穹頂的建築群，顯然就龍顱氏族的皇宮了！
而在皇宮後面不遠的那座高山，就是鼎鼎有名的龍巢——聽說那一整座山就是一頭遠古巨龍的頭骨形成的，而這也是龍顱氏族的由來。
「呼……」
迎面，不斷有冷風吹來。
白袍侍女不禁縮了縮脖子，但很快巨鷹就飛到地方了，浮空島上的景色也漸漸映入她的眼帘。
比起金碧輝煌的皇宮，浮空島上的顏色則以血紅色為主。
血紅色的地毯、血紅的大殿……仿佛這裡的一切都是由鮮血鋪鑄的。
大量身穿紅色長袍的祭司奔來走去……
在這一片血紅之中，巨斧鐵甲人這身鐵灰色的鎧甲，以及白袍侍女這身耀眼的白色，就成為了整個廣場上最引人矚目的顏色。
「地獄之喉大人，您回來了……調查進行得可順利？」一個路過紅袍祭司忽然問道。
「沒什麼順不順利的……不過是清理了些害蟲罷了。」巨斧鐵甲人沉聲道。
「……那這位？」紅袍祭司看向了巨斧鐵甲人身後的白袍侍女。
「一個知情者，我要帶回去審問一下。」巨斧鐵甲人面色不改的說。
「哦~~」紅袍祭司點點頭，捧著手中的文件匆匆的消失了。
「……」
巨斧鐵甲人沒再說什麼，而是帶著白袍侍女直奔聖殿中心。
……
神聖大廳中，巨斧鐵甲人見到了他的主人。
「參見主祭大人。」巨斧鐵甲人單膝跪地。
而在他身後，那白袍侍女也趕緊跪在了地上。
「副祭而已……我還沒得到皇帝陛下的認命呢。」新任的主祭擺擺手，看了一眼那白袍侍女，隨後就仿佛她不存在一般繼續問道：「所以，情況如何？」
「前任主祭的神諭是對的……那真的是一位神靈。」巨斧鐵甲人低聲說，「我在被毀滅的神殿中，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領域……就連抗魔裝甲都無法違背的強領域！」
「哦？」聞言，紅袍主祭眉頭一皺，「真有那麼強？」
「確實有那麼強。」巨斧鐵甲人低聲說。
「嗯……」紅袍主祭低下頭，慢慢的思考起來。
過了好一會，紅袍主祭喃喃自語：「現在只有兩條路，要麼挖出漩渦石、切斷迷霧通路，與那位神靈徹底脫離接觸……然後由我們自己承擔所有的獻祭貢品。」
「這樣一來，我們龍顱氏族必然會元氣大傷、實力大損……但會讓我們免於捲入神戰之中。」
「而另一條路，就是上報給祂，讓祂也出出力，同時拿祂去壓皇帝，讓皇帝的御龍者當炮灰……混著祂的降臨者，與那位神靈直接開啟神戰！」
「這樣的好處是，一旦贏了，我們龍顱氏族的有生力量能夠得到完好的保存，甚至還能因為祂的賞賜而變得更加強大。」
「但壞處就在於……我們有可能會因此而滅族。」
「神戰的可怕，我雖然沒經歷過……但歷史卻告訴我，那並不是個什麼好的選擇。」
說到這裡，主祭低下了頭，望著跪在地上的鐵罐頭：「你覺得我應該選哪條路？」
「無論您選哪條路，我都會誓死追隨您……」巨斧鐵甲人低聲道。
「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主祭笑了笑：「我選擇……第二種。因為我們根本就沒得選……」
「第一個選擇看起來是苟延殘喘，然而實際上卻是十死無生……因為元氣大損的我們，根本就沒有能力繼續抵抗祂的侵蝕了。」
「但如果我們做得足夠好而且還足夠幸運的話，那麼我們不僅能脫離祂的剝削，甚至連皇帝的問題都能一同解決。」
「所以，我必然會選擇第二條路……」
「……」
白袍侍女跪在地上，聽得瑟瑟發抖。
「哦對了，你可以開始你的晚餐了。」
忽然，主祭坐回了椅子上，饒有興致的看著那白袍侍女。
「遵命。」
巨斧鐵甲人說完，轉過身來看著白袍侍女，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