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神的不同
「風車世界」中,血紅色的月亮照耀著大地。
鋸木廠旁邊不遠的地面上,兩坨燃燒過的焦黑,是那曾經存在過的人最後存留於世的痕跡。
一個女人默默地站在那坨焦黑的痕跡旁邊,神色肅穆。
「芙蕾雅,你在幹什麼?還不快回來!」
被稱為芙蕾雅的女人沒有說話,只是回頭望了一眼。
在她身後,簡陋的木棚子裡,幾個女人正擠在一起,其中一個還抱著個幾歲大的孩子。
「芙蕾雅,你魔怔了!?快回來!曬多了血月,你也會變成他們那樣的……」
簡陋的木棚子中,那個熱心的大姐仍在繼續叫喊著。
「哦,知道了……」
芙蕾雅慢慢走回那簡陋的木棚子中。
這個木棚子,就是這群難民在抵達「風車世界」後,利用鋸木廠里的工具搭建出來的,除了能遮個光之外,既不防風也不保暖。
芙蕾雅一進木棚子,就被那熱心的大姐拽住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又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
「我沒事……應該沒事。」芙蕾雅也有點不確信,「而且也未必就是這血光的原因。」
「是啊,也許是跟聖餐有關係,但問題是命只有一條,我們又不能賭。」大姐確定芙蕾雅沒有異常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你好像有點難過。」大姐見芙蕾雅情緒不好,就拉過她,抱著她。
芙蕾雅也順勢趴在她懷裡,默默望著外面的血紅色的月光。
「是有那麼點……」芙蕾雅低聲道,「雖然我不喜歡他們,但他們都對我很好,很照顧我。」
「你哪是不喜歡他們,你是討厭!尤其是那個好像泰迪一樣的……唉,算了,人都死了。」
大姐長嘆一聲。
「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會死?」芙蕾雅怔怔的望著外面那詭異的月光,情緒低落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自閉了一般。
「人呢,總會死的。但只要還能活得下去,就總會有那麼點希望不是嗎?」大姐的心態似乎還挺好。
「可是我根本就看不到希望。」
「總會有的,總會有的。」
大姐輕輕拍著芙蕾雅的後背,說著自己也不相信的話。
低落、壓抑,看不到希望。
這批來自「福音世界」的難民們,就在這樣陰鬱的氣氛中,迎來了第二天的太陽。
「咕……」
不知是誰的肚子響了起來。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這群難民差不多已經有接近20個小時沒有進食了。
放眼望去,整個「風車世界」都是一片荒涼,除了樹就是草,再不就是石頭……
如果想找點吃的,估計就只能吃草了,而且草還不夠多。
就在難民們活動起來,四處尋找能吃的東西時,昨天將他們救出來的渡鴉在天空中繞了一圈,最終落在了鋸木廠的簡易吊車上。
「快看,是鴉神大人!」
「鴉神大人……」
「……」
正在尋找食物的難民們見到肖健的分身,無論在做什麼都紛紛跪倒在地……
其中幾個人的身上甚至冒出了【信仰】特性!
明明昨天都還沒信仰自己呢,怎麼隔了一天這群人就開始有信仰了呢?
肖健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本來他只是過來送飯的,順便問點事情。
可現在新出現的情況讓他有點興趣了。
所以,信仰這東西,究竟是怎麼產生的?
儘管肖健跟要塞鎮的居民們都已經很熟了,然而到目前為止信仰他的仍然只有張瑾瑜一人。
所以每當他把分身扔過去,都不得不先用【窺視之眼】那個單片眼鏡看看張瑾瑜這邊的情況,以防遇到尷尬。
而昨天即便他救了這麼多人類,甚至還免費「送」給他們一個可以生存的世界……
就算這樣他們甚至都沒信仰自己!可現在,僅僅只過了一個晚上,為什麼這群難民就開始有了信仰呢??
肖健稍微觀察了一會,發現除了有幾人變成了淺信徒之外,再沒有其他變化了。
這就沒了?
肖健忽然有種還沒開始就結束了的空虛感。
「都起來吧,不用跪在地上……我沒有這種愛好。」渡鴉輕輕張嘴,說出它的命令。
聽聞肖健的說辭之後,周圍的人這才慢慢湊了上來,遠遠的繞著簡易吊車站了一圈。
其中,一個比較強壯的大姐忽然站了出來,望著渡鴉行了個禮,隨後道:「偉大的鴉神……能不能賜予我們一些食物?或者告訴我們獲得食物的代價?」
「我們必須有食物才能在這種荒涼的地方生存下去……」
身材豐滿,體格健碩的大姐直言不諱道。
而且,這位大姐恰好就是肖健的那幾個信徒之一。
「哦,我原本也是來給你們解決這個問題的。」渡鴉的話音剛落,幾袋大米就落在了地上。
這些大米是肖健之前用1張資源卡兌換出來的,雖然沒吃幾天就已經混上食堂了,所以米還是剩下很多的。
「我記得中央附近的位置有水井,伱們可以打那裡的水來煮飯……」
渡鴉說到一半,忽然又道:「哦,對了,差點忘了……你們需要這個來煮飯。」
說罷,兩口大鐵鍋就落在了平地上。
肖健儲存的鐵料很充足,所以捏點類似的生活用品甚至是符文武器都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而隨著糧食和這兩口大鐵鍋落地,肖健發現人群中又多了幾個自己的信仰者。
咦?奇怪了……
「你們還有什麼需求?」渡鴉問道。
「武器,我們缺少武器……您之前賜予我們的武器已經變成普通的鐵棍了。」
此時,另一個身材壯碩、留著一根長辮的男人上前一步,恭敬的請願到:「也不知道那些獸人還會不會追上來,如果沒有了您賜予的武器,我們完全不是那些獸人的對手。」
這個長辮子的男人也是第一批信仰肖健的人類之一。
渡鴉歪過頭,看了辮子男以及他手中的鐵矛一眼,隨後所有「打撈者」手持的鐵矛都亮起金光。
這樣,這些武器就能再堅持一整天了。
「感謝鴉神大人!」辮子男立即單膝跪地,虔誠地歡呼著。
「感謝鴉神賜予!」
在辮子男身後,所有「打撈者」都跪了下來……有單膝的有雙膝的,甚至還有人做出了「五體投地」這種的大禮。
這一下子,又有一大批人掛上了肖健的信仰。
然而搞笑的是,動作最誇張的那個,連跪拜都要五體投地的「打撈者」,卻從頭到尾都不是肖健的信徒。
顯然,信仰有種內生的邏輯,並非僅僅是喜歡、敬佩或者各種感情所驅使的——如果那樣的話,整個要塞鎮都應該變成肖健的狂信徒才對。
肖健稍微回憶了一下信仰自己的那幾位,忽然發現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自己主動確認了信仰」的這一點。
其中張瑾瑜是最明顯的。
當時,張瑾瑜對肖健還不了解,對她來說小女孩背後站著的是個邪神……當時她對肖健的情緒應該是戒備才對。
然而即便如此,當她想要主動信仰肖健的時候,仍然很輕易地就點亮了【信仰】特性。
顯然情緒、信任什麼的,並不是主要原因。
「你為什麼會信仰我?」渡鴉忽然飛到了那個身材健碩的大姐面前,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
「您……給我們帶來了新生,我們從心底感謝您。」大姐稍微思考了一下這才答道。
顯然,這並不是真正的理由。
「但我救你的時候,你還沒信仰我。」渡鴉繼續追問道,「……別撒謊,我看得到。」
「這……」大姐吃了一驚,甚至連膝蓋都在微微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來似的。
然而,很快她就穩住了情緒,實話實說道:「……那時候我沒覺得您真能帶我們走,而昨天晚上我已經想通了,只有信仰您我們才能繼續生存下去。」
「哦?為什麼這麼說?」渡鴉追問。
「……難道您把我們圈養起來,不就是為了收割信仰嗎?就像獸人部落供奉的那個神一樣?」大姐說得理所當然。
「哦,它其實也不是為了收割信仰……信仰這種東西沒辦法收割。」渡鴉解釋道,「如果非要說收割的話……只有人的生命值得邪神收割。」
「……」
肖健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就連那些剛剛還在歡呼萬歲的「打撈者」們,也戒備地舉起了手中的鐵矛——儘管這些鐵矛上的「祝福」還是肖健剛剛給他們的。
剛剛逃出虎口的一百多人里,有好幾個都開始大聲嚷嚷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些精怪邪神沒一個好東西……看吧!現在看看吧!他只是把我們當豬養而已!!」
肖健清楚的看到,此時正在叫嚷的那個人,正是剛剛跪拜時都有些用力過猛的那位——畢竟五體投地這種姿勢還是挺顯眼的,讓肖健一下子就記住了他。
「當然,我與那些精怪不一樣,我不需要你們的生命,也不需要你們的血肉……我甚至不需要你們信仰。」
渡鴉歪著嘴笑道:「所以,你們究竟有什麼價值呢?」
至少對目前的肖健來說,這群人的價值就在於……活著。
畢竟「風車世界」也算是個面積不小的碎片,如果就這麼空著,眼睜睜地看著它被迷霧吞噬,總覺得有些可惜。
雖然肖健沒有辦法像精怪那樣,破壞掉世界碎片取得其中的錨石……但就這樣給小院外掛一個世界碎片也不是不行。
以後可以在這邊種點糧食蔬菜什麼的……等要塞鎮那邊兼併的世界碎片多了,人口也發展起來了,到時候搞不好還要肖健這邊往回運輸食物也說不定。
總之,看著一片地荒著,就總覺得可惜。
而眼前這群難民既可以守衛「風車世界」,又可以大搞種植業……
「我們,我們可以為您打仗!」忽然,梳著長辮子的壯漢舉起手中那正散發著金光的長矛道。
「……行吧。」肖健隨意地點了點頭。
戰鬥他有分身、有大黃,甚至還有無數裝備註重接炮組件的豌豆狙擊手。
一個身強體壯的2星僕從,對肖健來說完全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
「我其實並不需要你們的信仰,也不需要你們為我戰鬥,你們只要活著,然後看管好這個世界就好。」
渡鴉在簡易吊車輕輕拍打著翅膀飛了起來,隨後身形一閃就徹底消失了。
只剩一群難民面面相窺。
這鴉神,未免也太放養了吧?
……
肖健從「風車世界」切回視角之後,就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隨後再次坐了回去。
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擺著厚厚的一大疊文件。
這些文件都是他從神殿中順回來的。
其中大半都是沒什麼用的各種文書、報表,甚至還有些八卦和情話。
額,沒錯,就是用文件傳遞的八卦和情話!!
聖潔的神殿之下,居然還會有如此荒唐之事。
再加上目前了解到的,龍顱氏族既然有教權又有皇權……
在這樣的兩極結構之下,可以想像到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
其內部各種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在兩極之下不亂成一團麻才怪!
然而讓肖健能夠看得下去的動力,其實不僅僅是這些「有趣」的八卦,而是通過觀察教權與皇權的爭鬥,很容易就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一個在背後操縱著一切,並且將自己的影響力不斷投射到軍、政、教等所有領域的龐然大物,正在一點點地對肖健揭開了它的面紗。
「所以……是祭祀。」
肖健將所有的關鍵節點總結下來之後,就發現各種線索多半指向了這場定期舉行的,要獻祭無數世界碎片的祭祀活動。
在祭祀過後,龍顱氏族會得到一整年的風調雨順,保證所有糧食完全豐收。
而那些龍顱氏族的貴族,也有可能在祭祀的過程中,獲得能力、力量甚至是壽命!
所以,每一次祭祀的舉行都是龍顱氏族的大事,所有龍顱氏族之人,無論是苦工還是貴族,都極度迫切地想要從祭祀中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看上去仿佛是慷慨,但實際上分給龍顱貴族們的,不過是「梢磕利乸」吐出來一點殘渣罷了。
作為在這場「交易」中占據絕對優勢的神明,顯然得到更多。
根據文書中的記載判斷,最近一次的獻祭,似乎很快就要到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