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第五層。宴家莊園的這場圍獵,在秦業看來,宴自在恐怕走不了二十個回合。
宴朝的死亡,終究是因為宴朝自己的問題,而絕非是因為宴自在強過宴朝。
守護者弱於統治者,這一點在各個家族的統治者,乃至守護者看來,毋庸置疑。
宴自在必敗無疑。
秦業是這麼想的,宴自在也是這麼想的。
可這場戰鬥,並不如秦業想的那麼順利。
當秦業的千軍萬馬,在真正宴自在交手的時候,他才感受到了擁有天平之眼和洞察者之眼的宴自在,配合兩極置換,到底有多強大。
未來的片段呈現在了宴自在的眼裡,靠著兩極置換,宴自在的身影,屬性,不斷的變換。
千軍萬馬的秦業數次被宴自在擊殺,但靠著千軍萬馬的特性,秦業又活了過來。
飄忽不定,難以捉摸的宴自在,讓秦業幾次將致命處暴露在宴自在面前。
柳龍的強大力量,可以為宴自在所用,鄭由的強大防禦,也可以由宴自在所用。
甚至秦業引以為傲的強悍的伴生之力,也有可能被宴自在置換。
強弱置換,兩極倒轉!
高塔的第二層,那些以秦業為效忠對象的秦家死士們……一個又一個的倒下。
他們為秦業提供強大的力量,也為秦業提供生命力。
但秦業在這場對決里,不斷被宴自在壓制。也使得這些人成為了秦業的替死鬼。
千軍萬馬保衛著統帥,但凡還有一兵一卒,統帥便不會死去。
這個序列可以很弱,但七百年的時間,在秦業這個大軍閥手裡,這個序列仿佛有著無窮無盡的力量來源,生命來源。
只是宴自在能夠置換屬性,也讓秦業覺得很厭煩。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後輩已然有了超越統治者的實力!
戰鬥進入了二階段,柳龍與鄭由的入場,讓宴自在壓力激增。
不管宴自在如何置換柳龍的力量,卻也無法置換序列。
破壞神的效果,根本不需要在意伴生之力的強大。一旦被破壞神命中,無論多麼強大的防禦力,多麼恐怖的生命恢復力,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失去作用。
破壞神,一個前二十序列里極其純粹毫無其他作用的純戰鬥序列,效果也很單一——絕對的破壞。
被破壞神命中所造成的的傷勢,無法恢復,無法治療,破壞神也無法被防禦。
如果沒有破壞神,宴自在有把握能夠在這場戰鬥里一直牽制下去。
但就如同王珏對謝英傑所說,宴自在不是柳龍的對手。
柳家的統治者,擁有著高塔最強大的攻擊力,沒有任何人敢承受柳龍的拳頭。
鄭由負責防禦,秦業負責牽制,柳龍則等待著進攻的機會。
鄭岳沒有出手,他已經想好了理由,鏡花水月的發動,需要困意,而自己被宴自在嚇得無法入睡。
他就準備這麼解釋。
當看到柳龍的拳頭落在宴自在身上,仿佛直接擊打在宴自在靈魂上時,鄭岳便知道……宴自在輸了。
三名統治者,每一個都有著堪稱神通的序列。
千軍萬馬,無限化勁,破壞神。
而且每一個都有著人類頂端的實力,在這樣的情況下,宴自在苦苦支撐了數百個回合,承受了數次破壞神的恐怖力量後,宴自在步入了重傷狀態。
也是在這個時候,鄭岳加入了戰場。
原本打算不施展鏡花水月的鄭岳,終於還是施展了鏡花水月。
柳龍,秦業,鄭由,宴自在,全部落入了鄭岳的夢境中。
只是和以往不同,這個夢境並非和現實無二致,相反,夢境中的戰場,地形極為複雜。
在這樣的複雜的地形里,鄭岳和宴自在在一處,而柳龍,秦業,鄭由在別處。
「繼續打下去你會死,啊,我不相信五九那個傢伙會死,白霧也一樣。他們肯定會回來,如果回來發現你死了,還是我鄭家出手的,這朋友就沒得做了。」
宴自在傷勢很重。
在破壞神的效果下,就算施展了兩極置換,卻也和以往不同,那些傷勢無法置換掉。
他滿臉是血,有些困惑的看著鄭岳。
「走吧,我知道你這個人平日裡眼高於頂,但形勢比人強,你得活下去先。」
「我若走了……」
「別他媽犯渾,我將你拉入夢境裡來,這已經算是給我自己找了麻煩,你別辜負老子一番好意。你與白霧和五九,也經歷了不少區域,這些都是奇蹟,如果還想繼續這段旅途,就不要輕易的死在這裡。」
鄭岳是一個懶人,懶到幾乎沒有人見過他一臉嚴肅的樣子。
此時此刻的鄭岳,讓宴自在感到陌生,卻也因此頗為動容。
「好!」
「滾吧。」
夢境開始破碎。
當眾人從夢境中回到現實時,每個人的位置並沒有變化。
鄭由大怒道:
「多此一舉,殺他何須使用鏡花水月。」
秦業倒是不在意,他沒有進入過鏡花水月中,這是第一次,所以還不清楚這個能力。
也因此並沒有想到,方才鄭岳其實是在救宴自在。
「無妨老鄭,你家小子的能力倒是很有趣。眼下宴家的小子逃不掉的,無需動怒。」
鄭岳心下鬆了口氣,鏡花水月是一個很神秘的能力,沒有多少人知道鏡花水月內的情況。
鄭岳也從來沒有將其他守護者拉入到夢境中,人們對於鄭岳的忌憚,只是因為鏡花水月排名靠前。
比破壞神還要靠前。
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動機,讓鄭岳壓力小了很多,這場狩獵,他預感到才剛剛開始。
需要自己的地方還很多。
現在……就看宴自在能不能逃掉了。
「被破壞神打中這麼多次,他氣數已盡,準備殺了他吧。」
秦業,柳龍,鄭由,呈三角站位。
但鄭岳則默默退開一些位置。
也是在這個時候,宴自在的感知擴散開來,發動兩極置換!
無法突破鄭由的防禦,無法擊穿秦業無窮無盡的生命力,也無法防禦柳龍強大的破壞力。😾🐺 ❻9𝓈ⓗᑌ𝕏.𝔠o𝕄 ൠ✌
但至少在置換速度後,宴自在想走,沒有人可以攔得住!
這場以一敵四的戰鬥,以宴自在的慘敗落幕。
而漫長的狩獵,也從現在才開始。
……
……
同樣是高塔第五層,同樣是幾無懸念的一場戰鬥里,謝行知與秦楚的對決,毫無疑問是謝行知敗北。
要打敗化龍這般強橫的天賦序列,御器召喚並非沒有機會,但顯然,謝行知今日的運氣不怎麼好。
三件寄靈物品里,沒有一件能夠與龍形態的秦楚抗衡。
但也不算太壞,雖然不能戰鬥,卻有著足以讓謝行知逃離戰場的能力。
謝行知的戰鬥很高效。不需要任何接觸,當他看到手中的寄靈物品沒有戰鬥屬性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場戰鬥已經結束。
謝行知也很理智,和謝英傑一樣,能夠靠著數據分析對手分析戰況。
所以沒有任何猶豫,這場他原本表現得熱血滿滿的戰鬥,在他做出了不死不休的氣勢後——逃之夭夭。
秦楚有些楞,看著謝行知滿是殺意的臉,他還以為對方要進攻來著,結果竟然逃跑了。
總感覺……這不像是謝行知人設,不知道跟誰學的。
秦楚也沒有強追,因為謝行知跑了,謝行知身後的謝家精銳跑不了。
這些人身上帶著謝家的裝備。謝家的數十名精銳,被秦楚全部擊殺。
用以支援宴家的裝備,也盡數歸於秦家。
在白霧離開第五層後的三十二日,清晨。
漫漫長夜已經過去,但黑暗卻依舊籠罩在下四層。
王家的人包圍了謝家科技大樓,王珏也將謝英傑出逃的消息告訴了眾人。
這個女人天然有著一種讓人平靜下來的能力,儘管謝英傑沒有被擊殺,謝行知和宴自在也都逃掉了,讓秦業覺得很不對勁。
但謝家科技大樓被占奪,謝家的裝備,宴家的莊園全部到手,這也讓秦業認為,一切在掌控內。
王珏,柳龍,鄭由,秦業在謝家科技大樓的二十二層,開始商量著接下來的行動。
行動主要以追捕為主。
為了防止謝英傑和謝行知留有後手,中央黑塔依舊由龐家管控。
同時下四層繼續處於黑暗狀態,在所有調查軍團成員全部誅滅,秦縱,謝行知,謝英傑,宴自在這些頭目全部捕獲前,秦業不願意冒任何危險。
事實上秦業此時的謹慎,並沒有錯。
因為秦業並不知道,看似在逃的謝英傑,就躲在謝家大樓的第二十層的密室里。
那裡有著能夠控制謝家核心資源的總控制台。
……
……
第三十二日正午,王珏,柳龍,秦楚,鄭由前往底層東部廣場,斷絕了謝行知宴自在等人,乃至任何一個調查軍團成員,逃離高塔的可能性。
這場黑暗中的狩獵正式開始。
……
……
第三十三日。
調查軍團成員死亡近三分之一,過於懸殊的戰力差距,讓這些軍團成員不得不避其鋒芒。
調查軍團很強大,但與秦家掌握的力量相比,正面對決毫無勝算。
他們不再與秦家軍團硬碰硬的戰鬥,而是選擇利用地形展開游擊。
第三十四日。
宴自在突破了柳虎的封鎖,逃到了下面的層級。
第三十五日。
底層的工人們積蓄不多,已經有人無法兌換糧食。甚至就連兌換糧食的機構,在黑暗裡也失去了往日的秩序。
越來越多的工人聚集在東部廣場外圍。
而第三層,因為電力癱瘓,這些往日的資本家們,被迫和自己的工人一同休假。
第三十七日。
秦家的軍團成立了搜查隊,開始於浩大的高塔第二層,展開地毯式的排查。
第三十九日。
調查軍團不少人被捕獲。高塔第三層,出現了莫名的暴動。黑暗之中,那些華麗的商鋪被人打破了玻璃。
絕對的黑暗仿佛代表著高塔進入了一個新時代。人類仿佛回到了七百年前,進入高塔的第一年。
那一年階層的劃分,始於暴力。
第四十四日。
越來越多的調查軍團成員被捕。
人類的文明仿佛開始倒退,第二層中央,塔前時代才有「菜市口斬首」再次出現。
十餘名調查軍團的成員被槍械抵著腦袋。照明設備照亮他們所在的地方,被光芒撕開的黑暗裡,鮮血流淌。
隱藏在暗中的調查軍團成員想要營救,卻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現身……這些死去的同伴,就白白犧牲。
第四十五日。
第三層的暴動越來越嚴重,鎮御軍團隊長明澈的明玉莊,出現了一場嚴重的走水事件。
火光沖天的不只是這一處。
越來越多的鎮御軍隊長申請高層,恢復高塔下四層能源供給。
但秦業沒有批准,謝英傑掌握著的科技,他也沒有底。曾經身為軍人的他,很清楚在這麼一個無法逃離的環境裡,謝家的科技有多可怕。
在謝英傑落網前。高塔將一直處於黑暗中。
第四十六日。
仿佛到了上帝毀滅人間的第一日。
各種災難開始發生。
底層的人開始餓死,通往第二層的升降梯擠滿了人,他們是來自底層的難民,也是前往高層的掠奪者。
秩序徹底毀滅。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們,開始憤怒的尋找生存的資源。
孩童的哭聲在第三層華麗而黑暗的宅邸里響起。
有小女孩走在大街上,哭哭啼啼。
昔日華麗的街道被火光吞噬,火光照亮著她精緻的小臉。♦👍 ➅9ⓈʰǗχ.ĆO𝕞 💢♘
道路的兩旁,是趁著鎮御軍尚未抵達,瘋狂劫掠和破壞的人們。
七百年來,人類對高層的憎惡,貧民對所謂貴族和管理者的憎惡……全部爆發開來。
他們未必是正確的,在這樣的環境裡,他們宣洩著自己的私慾。
但如果這些貴族真的將他們當人看過,如果這些大資本的眼裡,這些窮人不是明碼標價的商品,而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類……
也許黑暗降臨的時候,就會是另一番景象。
歷史上所有的起義,都是在死水裡開花。
這朵花必然是惡臭而醜陋的,但也必然是美麗而芬芳的。
鎮御軍的暴力鎮壓的確有效,但在沒有謝家科技裝備支援的情況下,這種鎮壓無法全面覆蓋。
那些吃不飽穿不暖,不願意在黑暗中死去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以至於到了四十六日夜間,秦家不得不重兵把守升降梯。
防止這些難民繼續往上擴散。
而這些天來,第二層隨著大量底層難民湧入,甚至三層的人湧入,人口數量激增。
這也導致混亂激增。
儘管早在第七日的時候,秦家就在王家的建議下,開始安排食物運送。
但可笑的是,七百年來,由於底層的人,只能食用上層人不用的「邊角料」。
三層人只有不要的,淘汰了好幾年的衣服,才會落到底層,被人當寶一樣買。
即便有底層人去了第三層,哪怕是調查軍團的編制,也會戴上一個大大的「次」。
貧民,平民,貴族,管理者,統治者,這個從上到下都標榜著等級的高塔,靠著武力鎮壓了一次又一次高呼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起義者。
如今黑暗降臨,庇佑著他們的調查軍團被當眾斬首。高層在餓死了那麼多人後,才開始惺惺作態的運來食物。
這一切非但沒有平復人們的怒火,反而讓這場積壓了七百年的怒火,空前的爆發開來!
第三層積攢著底層人吃一年也吃不完的食物,這些從底層爬到了第三層的人們漸漸明白了一件事——
他們可以接受統治者的食物,繼續當狗。
也可以在黑暗降臨這段時間裡,以人的姿態活著。
他們不想再在燈光亮起後,看到高聳建築里,那些醜陋的笑臉!
第四十九日。
這一日和昨日一樣,但這一日,其實發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秦楚,秦玄在巡邏第二層的時候,秦玄在一棟建築里,找到了宴自在,秦縱,謝行知。
秦業就在不遠處,第三層的暴動很快也擴散到了第二層。
有人真的在反抗,有人只是藉助反抗發泄犯罪的私慾。
當秦玄的目光落在秦縱身上時,外面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被發現,就意味著死亡。
宴自在是唯一一個能抗衡統治者的,但面秦業秦楚,破壞神的效果驅散之前,現在的宴自在毫無勝算。
尤其是大量的兵力就在這棟建築外集結。
但這一天,終究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秦玄看著秦縱,這對兄弟的目光在黑暗裡對上,不久後,秦玄露出了往日的痞態,吹著口哨,然後……擊暈了身邊的兩名護衛。
「真奇怪啊,這裡明明什麼人也沒有,我的護衛怎麼會不見了呢?哈哈哈……真奇怪。」
秦縱詫異的看著兄長離去,滿臉錯愕。
謝行知也不理解,情報顯示,這對兄弟作風完全不同,二人平日裡也不對付。但為何這個時候,秦玄會……對秦縱視而不見?
他不知道抓到自己這行人的意義嗎?
他和鄭岳一樣,難道也是站在白霧這邊的?
許久之後,秦業秦楚秦玄一行人已經離開了這棟建築。
謝行知問出了這個疑惑。
秦縱搖頭。
「我不知道……他應該不是站在白霧這邊。其實以前我就有感覺,兄長和姐姐父親不一樣,似乎有時候會幫我說話,雖然很少就是了。」
秦縱不能理解。
秦玄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他和鄭岳不同,和王珏不同,之所以沒有對付秦縱,只是因為這個做兄長的,內心認可弟弟而已。
數年前,秦縱因為過於剛直壞了秦家的一起生意,被父親責罵,後來秦玄求的情,才讓秦縱免於被家法伺候。
當時姐姐秦依說道:
「怎麼你還關心起他來了?還這麼偷偷摸摸的,這不像你吧?」
秦玄那個時候的回答,便是他今日這般做的由來:
「咱們一家子沒啥好人,偶爾能有一個,別做的太過火,萬一小弟他……是一個英雄呢?哈哈哈哈哈……」
這番話里滿是嘲弄的意味,讓秦依也跟著覺得好笑起來。
只是很多時候,真心話就是在這麼一種像是說反話的環境裡說出來。
兄長看著弟弟成長,詫異於弟弟過於正直,這樣的正直啊……在高塔里當然不是好事。
但誰會不喜歡開在死水裡的花呢?
第五十四日。
在黑暗中的這場即興起義,一方面摧殘著人們七百年來努力建設的文明,一方面又在孕育著新的文明。
貧民與貴族的階層壁壘,被火焰燒破。
貧窮通往富貴的階梯,鋪上了鮮血紅毯。
不願在黑暗中死亡的人們,選擇了在黑暗中爆發。
他們不再只是要食物,也不再是要穿的暖一點。他們想要更多,想要七百年來不曾有過的東西。
他們,想要活得像個人。
潛伏在黑暗裡的調查軍團成員,也開始加入到暴亂中來,因為秦家下令,面對暴亂——殺無赦。
為了保護這些人,各個分隊還存活著的將士們,不再於暗中蟄伏。
高塔最大的衝突爆發開來。
第五十六日。
底層的屍體開始發臭。
所有的機構停滯了二十多天,看似短暫的二十多天,卻讓人們覺得……所謂的文明似乎離他們很遙遠。
人類文明的列車駛入了山洞裡,這冗長的隧道,讓人們一度以為光明不會再亮起。
在這場暴亂里,曾經為了避難所浴血奮戰的人們,所剩無幾。
各個分隊的分隊長,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孩子的哭聲響徹在每一層,但很快被憤怒的叫喊與槍火的轟鳴淹沒。
如果此刻天花板的燈光亮起……下三層的景象,不管那一層,都可以用修羅地獄來形容。
第五十八日。
謝英傑聽著王珏傳來的消息,有些坐不住了。
他忽然覺得,也許谷青玉真的死了,白霧也真的死了。
歷史賦予他們的使命,大概就是建立避難所,他們完成了,最終悄然死去。
這樣的事情,七百年來並非沒有過。
很多有著英雄軌跡,籠罩著傳奇色彩的人,都死的很平庸。
他不知道下三層多混亂,但僅憑王珏的言語,他也知道那種可怕程度。
屍橫遍野,所有建築破碎不堪,數百年來構建的生態體系在這場內亂中盡數瓦解。
這不是謝英傑想要看到的高塔,如果自己繼續躲下去,天曉得高塔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秦業的勢力很強,卻無法強到輕鬆壓制所有人的怒火。也正是如此,這場火無法被很快平息,人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焚毀一切。
謝英傑不是一個為了和平能犧牲自己的人,但高塔面對七百年來最大的混亂,他忽然有些累……
他看不到奇蹟降臨,於是只能接受另外一個結果。
「也許……我該認輸了。秦業只要見到我,高塔的一切就會恢復正常。」
「然後呢?」王珏說道。
避害是一種直覺,這種直覺指引她今天過來安撫謝英傑。
謝英傑看著王珏:
「難道你認為還有別的可能性?沒有人能在高塔外生存兩個多月,而白霧去了第六層,這麼久了,奇蹟根本不可能發生!」
「所以你要將自己交給秦業。從此謝家的一切被秦家掌控,秦家用最快的手段,靠著你謝家的力量,瞬間鎮壓這次暴亂。再一次讓這些人明白,人分貴賤,有的人生來就是做奴隸的,有的人則生來就是做主宰的。」
「死去的人全部白死,你之前的等待全部白等。這樣的選擇,就有意義嗎?我一個牆頭草都沒有倒戈,你何必呢?」
王珏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很平靜,死人對他來說是小事,死的有沒有作用才是關鍵。
謝英傑說道:
「看來你毫不在意底層人的死活。」
「你也不在意,只是這次死的太多了,數字越過了你的舒適區。但謝教授,哪有變革不死人的呢?」
何其冷血的一句話,卻又無比的正確。
「你現在出現與否,都不重要了,所以你還是繼續藏在這個最危險的地方。」
王珏以絕對的底氣和理智,說服了謝英傑。
但事實上,就連王珏自己也開始懷疑,高塔第六層已然是神之領域,真的有人能夠在那個地方活下來麼?
……
第六十日。
疾病開始蔓延,惡臭瀰漫在下三層的每一個層級。
秦家的軍隊,開始焚燒第三層的屍體,整個第三層,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火葬場。
調查軍團的成員,死傷殆盡,十六個分隊,如今只剩下零星的隊員活著。
包括謝行知等人在內,全部藏匿在第三層的地下工廠里。
這一天,蓬頭垢面的劉橙子與阮清韻,在葉未明的帶領下,找到了一處據點。
那是一間被大火焚燒過的宅邸,雖然屋頂已經塌了一部分,但總歸是能夠住人的。
葉未明也觀察過了,這裡很少有人經過。藉助著黑暗,說不定接連幾天,都能夠避開暴亂和秦家軍團的人。
一行人準備在這裡生存,走進這間宅邸後不久,劉橙子注意到了一個小女孩。
她瑟瑟發抖的躲在角落裡,當劉橙子走進來後,小女孩抬起頭,那張滿是焦灰的臉上,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探照燈打在小女孩臉上時,她害怕的叫嚷起來。
這一刻劉橙子鼻子一酸,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眼淚大顆大顆的流下。
她走過去,抱著小女孩輕聲安撫起來。
阮清韻看著這一切,雙手拳頭握緊。她是鬼推磨事務所的老闆娘。幫著五九做過不少事情。很多人眼裡,老闆娘可是比穀子哥更有魄力的人。
只是此時的阮清韻,無比憔悴。她一直都很明白,五九是一個英雄,所以也一直忍耐著與五九的聚少離多。
可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期待著五九出現。
想到了這些天調查軍團成員一個個死去……阮清韻也很矛盾。
五九這樣一個視調查軍團成員為親人的人,如果知道了高塔發生的一切,一定會很難受吧?
……
……
第六十二日。
末日仿佛降臨,比末日更絕望的是……高塔看似很大,卻又很小。
沒有無邊無際的世界讓人們遠離這場暴亂。
即便是暴亂中的人們,也感覺到了疲憊和絕望,這樣讓人絕望的黑暗,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調查軍團成員死傷殆盡,鎮御軍團也同樣所剩無幾。
一些還活著的隊長,忽然間想到……也許對於上層人來說,死去的人只有身份,沒有名字。
待到高塔的光芒重新亮起……或許人們不會記住到底死了誰,亦不會記得他們因何而死。
調查軍團和鎮御軍團很快被新的人員填滿,統治者們在沒有屍臭和硝煙的第五層,不會為底下的人皺一下眉頭。
終於在這一天,一位鎮御軍團的將領忽然大聲哭泣起來,他的親人死在了這場暴亂里。
他甚至不知道,殺死他們的是暴亂,還是鎮御軍自己。
他走到了滿是廢墟的第三層市中心地帶,看著周圍腐爛的屍體,終於承受不住壓力,扔掉了武器嚎啕大哭。
這聲音仿佛有著某種穿透力,越來越多的鎮御軍都扔下了武器。
像極了人類的戰爭歷史,總是在打到某一刻的時候,忽然間頓悟。
但死去的人並不會活過來。
毀掉的建築,也需要大量的時間來重建。
漆黑的天花板……仍舊不見一絲光明。
……
……
第六十三日。
這一天仿佛又將是昨日的重複,那些毫無戰意的高塔鎮御軍,將被秦家的軍團所接管。
在秦業看來,鎮壓暴亂到了這個階段,就該更加決絕的以暴制暴,讓人類永遠銘記黑暗的降臨。
待到光芒籠罩高塔的時候,他會如同帶來光明的神一般,讓這些人再也生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
他對高塔的統治者,必將隨著永生,永無盡頭的延續下去。
至於這些哭聲哀嚎聲悲慟的吶喊,根本到不了秦業的耳中。他並不介意黑暗繼續持續下去,也並不介意這些人死多少活多少。
七百年前的高塔,可遠比現在要空曠。死人對於秦業來說,根本不是壞事。
就好像塔前時代,也有過一些奇葩的國家無法解決人口老齡化問題,於是任由疫情蔓延,賭國運,並且鼓勵老齡人前往輻射區域生存。
當然,這些事情秦業不記得。神秘的力量抹去了所有人對霧外國家的記憶。
只是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所謂「清洗」,在秦業看來,就是清除掉那些對高塔毫無價值的人。
至於接下來的時間,只要想辦法擴大搜索,將宴自在謝英傑等人除掉,就可以高枕無憂。
他的確是這麼想的,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暴亂的人們逐漸喪失勇氣,這場戰火帶來的死亡超過了人們心中的預期。
相當一部分人在暴亂中燒殺劫掠,不是為了自由而反抗,而是打著反抗的旗幟,發泄暴力滿足罪欲。
他們與追尋自由者最大的不同在於,追尋自由者不會屈從於黑暗,而這些人,在暴力的欲望得到滿足後,很快就會感到恐懼。
恐懼讓他們屈服,成了秦業用來找尋謝英傑和宴自在的眼線,這些人未必有著堪比軍團成員的觀察力,但卻數量繁多,覆蓋範圍很廣。
一個小時前,秦業得到了消息。
於是柳龍,秦業,秦楚,柳虎,帶著裝備著謝家武裝的軍團精銳,朝著第三層的宏遠地下工廠前進。
漫長的戰鬥,似乎終將迎來尾聲。
調查軍團最後活著數十人,宴自在,謝行知,秦縱,全部聚集在地下工廠。
這些曾經在百川市避難所奮戰的人,被無盡的黑暗逼到了絕路。
當無數強光探照燈,如同毀滅一切的箭矢射進工廠內部的時候,每個藏匿在此處的人,臉上都寫滿了決絕。
秦業看著這些躲避自己一個月的面孔,欣喜若狂。
所有的死亡,在他看來微不足道,在見到疲憊不堪狼狽不已的宴自在,謝行知,還有自己家族裡那個叛逆的秦縱時,他甚至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狩獵的遊戲,至此開始收尾。
柳龍,柳虎,秦楚,秦業四人已然準備好將高塔里最後的「癌症」切除。
只要這些人死去,將來的高塔,再也不擔心會出現所謂的「傳奇」,人類當永遠崇拜高塔,迷信高塔。當永遠抗拒出塔。
當永遠感恩戴德的,接受自己的饋贈。
隨後自己會吞噬孱弱的鐘家,成為高塔第一勢力,最終靠著所有人的信仰,慢慢的剷除其他勢力,成為高塔永恆且唯一的神!
漆黑的工廠里,秦業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未來無限美好的宏圖。
可就在這個時候……
一陣刺眼的強光出現,就像是沒有天沒有地的混沌里,一把巨斧忽然鑿出了一道星河!
刺眼的光芒瞬間從九百米上的空中出現!
無數人在這一刻,被璀璨的亮光刺疼了雙眼,他們下意識的感到恐慌。
但這樣的恐慌只在片刻間被驅散。
廢墟里的孩童捂著眼睛,從指縫裡看到了九百米上空的天花板。
絕望的鎮御軍將士,抬著頭任由光芒將眼睛刺得生疼。
尋找著親人屍體的底層人,扔掉了照明的火把
上一秒還濃烈無比的黑暗,在下一秒蕩然無存。
劉橙子與阮清韻擁抱在一起,忍受著疼痛,看著發光的天花板,淚流不止。她們不知道忽然到來的光芒有什麼含義,只是隨著光明降臨的一刻,那些情緒徹底爆發開來。
宴自在抬起頭,與秦業的錯愕相比,他顯得無比的喜悅。
仿佛光明降臨的一瞬,獵物與狩獵者的關係,發生了置換。
他抬著頭,強光讓他的視線里只有一片血紅。
但在這片血紅里,他仿佛用天平之眼,看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未來!
……
……
高塔第五層,中央黑塔處。
這是這場狩獵最為重要的樞紐。秦業很清楚,只有守住這裡,才能讓謝家七百年的科技滲透,沒有任何用武之地。
所以守衛這裡的,是有著逢魔刻影的龐家。
龐家的守護者與統治者,可以說隔斷了宴家和謝家利用中央黑塔恢復能源,以此改變戰局的一切可能性。
也因此,謝家和宴家沒有膽量進攻中央黑塔。
儘管謝英傑,謝行知,宴自在都明白中央黑塔的重要性,但他們更加明白龐家守護者與統治者的恐怖。
中央黑塔,這個最為重要的地方,反而是一個離戰火最遠的地方。
龐海是這麼想的,龐黎也是這麼想的。
只是他們也沒有想到……當這場七百年來最大的高塔戰爭,波及到第五層的時候,不是由下往上,而是——
自上而下。
龐黎永遠無法忘記不久前的那一幕。
九百米的高空上,兩個人類的身影,如同隕石一般降臨!
隨著二人抵達第五層,他仿佛感受到了整個高塔在震顫!
高塔消失的傳奇,白霧,抵達戰場!
~~~~~~~~~~~~~~~本章完~~~~~~~~~~~~~~~~
(後面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