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4 聯繫上了

  面對住進exodus這樣的大好事,沒想到波西米亞竟然一口回絕了:「不去!」

  「……啊?」林三酒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啊什麼啊,你這個人不保險的,說不定是想謀財害命。」

  說來也奇怪,剛才那種「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讓她去好」的心情頓時全都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股不甘心——「你有什麼財可讓我謀,」林三酒冷笑一聲,感覺自己現在的口吻八成有點兒類似人偶師:「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我還用妄想?我早就被你迫害過好幾遍了!」提起這個,波西米亞就一副要從耳朵眼兒里噴氣的樣子。但怒意消退些許以後,她的棕色眼眸里光芒閃爍,好像又警惕、又像是在尋求保證:「我不小心你一點能行嗎?再說你會有什麼好地方。」

  「肯定不害你,這次是為了彌補你,我看你可憐。」

  「我看你媽可憐。」

  林三酒現在只想和她打一架。「我們不是還要一起進意識力星空嗎?我家很安全,正合適藏身——你到底去不去?」

  「就不。」

  那麼只好拿出殺手鐧了。

  「……你上次洗澡,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吧?」

  波西米亞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一樣,肉眼可見地凝固了一秒。在她差點要低頭聞自己的時候,她猛地回過神止住了動作,通紅著一張臉,結結巴巴地說:「少、少說屁話!」

  ……看來是的。

  「我那兒有浴缸,還有浴鹽和牛奶。」浴鹽是騙人的,拿食鹽糊弄她就行了。「再說重點是我們進入意識力星空以後,我們的身體也會得到保護嘛。」

  波西米亞沉默了一會兒,仿佛被人把嘴給縫上了。要是等她主動說出「好,那我們走吧」,可能林三酒會先老死當場;她乾脆抬腿就走,走了幾步回頭問道:「怎麼出去?」

  ……這個女人果然正猶猶豫豫地跟在後面。

  「往前走,」波西米亞板著一張臉說,「橘園的入口只能進不能出,前面有一個出口。你準備好錢。」

  「準備錢幹什麼?」

  「入口隨便進,但出去就要交管理費了。」波西米亞解釋道,「橘園也是要人管理的呀。」

  「有什麼好管理的?」

  「你真傻,」波西米亞終於找回了場子,立即冷笑一聲:「比方說一個訊息可以被看三次,有三個人各自出了一條價值3次的訊息來看它。那麼這樣一來,可被看三次的訊息就變成了九次。沒人管的話,橘園的面積不就越來越大了嗎。」

  林三酒倒沒想過這一方面。「十二界都是由那十二個組織管著的嗎?」

  「是呀。每個界只能出一個組織參與共同管理,組織底下還有很多小幫派。」波西米亞似乎很高興話題被轉移了,有點兒驕傲地說:「我是在冬雪之國長大的。」

  「沒聽說過。」

  「你真沒見識!」

  對於十二界的管理體系、運轉方式,以及進化者們是如何在其中生活的,林三酒一直很有興趣;只是她既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了解。波西米亞是一個十二界出生的孩子,倒是給她提供了不少缺失的信息。二人一邊走一邊說,很快就來到了橘園出口;前方樹林漸漸稀疏了,錯落有致地坐落著一些商鋪和民宅,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但不乏人氣的村鎮。在出口駐足看了看,林三酒卻壓根沒看見收費人的影子。

  「誒?」波西米亞睜圓了一雙眼睛,長睫毛忽閃了幾下:「我記得那個人就是坐在這兒的,怎麼不見了?」

  二人找了一圈,但周圍除了幾顆圓橘子外什麼也沒有。既然沒人收費,她們乾脆也不交了;林三酒在小鎮裡果然找到了一個簽到點,在簽過到後,二人離開小鎮,走進了一大片一大片地勢不斷上升的荒野,一路跋涉到晚上時,她們已經身處群山深處,聽不見一點兒人聲了。

  夜晚的深山如同茫茫深海,寒涼氣一陣強似一陣,林蔭重影之間幽暗得目不視物。就在林三酒要拿出【能力打磨劑】照明時,波西米亞不知拿出了個什麼東西,四周的黑暗頓時被驅散開了——她抬頭一看,發現幾條渾身發光的「游魚」正徐徐遊動在夜色里,伴隨著波西米亞的腳步,為二人照亮了前路。

  在游魚投下的柔光里,波西米亞看起來終於又有一點兒初見面時的風姿了。

  「這兒倒是一個殺人拋屍的好地方,」但她只要一張口,那種風情就全不見了,「你家怎麼會在這兒,你是不是在騙我?」

  林三酒沒理她。要是波西米亞每說一句話她都回應,她早就累死了。

  「到底還有多遠?」

  「快了。」

  「你三十分鐘以前就說快了。」

  「真的快了。」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波西米亞又想起了一個新話題:「你不是說要叫那個斯……斯什麼來著,和我們一起進意識力星空嗎?」

  「等我回去就試著聯繫他。」

  「試著?你到底聯不聯繫得上啊?」

  「能,能。」

  「那你現在聯繫一個我看看,」波西米亞吃一塹長一智,乾脆停住了腳步:「不必非要等到回家。」

  林三酒頭都大了。她跟斯巴安分別得匆忙,壓根沒有留下聯繫辦法;她本想著安頓下來以後再通過木魚論壇打聽他的下落,現在一時之間上哪兒找他?

  但是波西米亞此刻不依不饒起來了,不見她聯繫斯巴安就不肯往前走,仿佛要用這一點來驗證林三酒全部說辭的真實性,那副樣子看了實在可氣:「你怎麼不動?你肯定是騙我呢吧?」

  沒辦法,只好繼續糊弄她一下了。

  林三酒叫出了一張【喂,姐姐?】,把它解除了卡片化。這個特殊物品生了一副標準聯絡器的樣子,任誰看了也不會對它的作用心生誤會;她將聯絡器拿在手裡,朝波西米亞晃了晃:「看見了嗎?我用這個就可以聯繫上他了。你等我回去以後坐下來,仔細和他說——」

  一句話沒有說完,夜空里就迴蕩起了長長的呼叫音。

  有那麼一瞬間,林三酒還以為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呼叫按鈕之類的地方;然而過了半秒,她才終於意識到是手中的聯絡器響了。

  「怎麼回事,是那個斯什麼嗎,」波西米亞立刻湊了上來,「你接呀,你怎麼臉都變白——」

  林三酒伸手就按上了她的臉,制止住了她還沒說完的後半句話,讓它變成了一陣「唔唔」響。

  波西米亞在掙扎之間撓了她好幾下,林三酒本來就已經被聯絡器的呼叫聲攪得心慌意亂了,此刻哪裡有工夫理會她,趕忙拿出控制器,抬手就取消了周圍的偽裝投影——濃密得充滿壓迫感的老林子頓時扭曲著消失進了土地里,在荒山中留下了一片氤氳薄霧。

  望著遠方山巔上的圓環影子,波西米亞張著嘴愣在了原地。

  「看見那個白色圓環了吧?」林三酒抬起下巴朝遠方匆匆示意了一下,「你先過去,我一會兒就跟上你。」

  「那你呢?」

  聯絡器又響了一聲,藍色光點在夜色里有規律地一亮一亮。她才剛一拿出聯絡器,就立刻收到了來自季山青的呼叫,是不是說明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嘗試著聯繫她?

  「我接了這個呼叫就過去!」一想到接晚了可能又會與禮包錯過,林三酒就不剩什麼好聲氣了。她此刻既惶恐,又緊張,連手心裡都微微出了一層汗;真是叫人想不通,他們明明曾經那樣親密無間,怎麼如今連說句話都能叫她這樣無措。

  波西米亞被她吼了一聲,頓時垮下了臉,咕噥了一句「我才懶得管你」,轉身就走了。她的腳步聲剛一消失,林三酒轉身躍上旁邊一棵樹;她坐在樹枝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接聽。

  深夜裡寂靜而寒涼的空氣,幽幽地浮動在身邊。聯絡器里一點聲息也沒有,仿佛那一頭的人正處於不敢置信之中。

  他不敢相信聯絡終於接通了嗎?

  一定要說話,這次一定要和他說上話——林三酒鼓起勇氣,啞著嗓子低低問道:「……是禮包嗎?」

  過了幾秒鐘,她再一次聽見了那個清泉般的嗓音。

  「……姐姐?」

  林三酒猛地將聯絡器緊緊抱在懷裡,彎下了腰。

  「是我,」她有幾分慌亂地說,眼角莫名泛起了淚意。「是我,你——你還好嗎?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很好。」

  林三酒抹了一下眼睛,長長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她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笑,儘管季山青不可能看得見:「你沒事就好……我上次聯絡過你,但始終沒有人接起呼叫,我還以為你那邊的戰鬥不順利呢。」

  季山青頓了頓,隨即說:「我可能是沒聽見吧!」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

  寂靜又持續了兩三秒。隨即從音孔中,傳出了季山青那熟悉的嗓音:「姐姐現在在哪裡?」

  林三酒慢慢直起身子,望著懷裡的聯絡器。望了它幾秒,她有點兒遲疑地問道:「你是想問我現在具體的位置嗎?」

  「嗯——對的,具體位置。」

  林三酒停住了。她聽著自己的聲音,有點不敢置信她又將這句話問了一次:「……是禮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