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2 有朋自遠方來

  夢境劇本里的地下湖,連接著一條極長的河道;這條地下暗河從山岩包圍中逐漸探上地面後,從雙側石壁之間滾滾流過,沖開了兩岸一片黃澄澄的河灘。

  一個一個的進化者在河水中順著波浪遊向了遠方;唯有林三酒坐在河灘上,一雙眼睛緊緊地望著躺在面前的青年。

  她的搶救手法不大專業,這兒也沒有什麼醫護設施;她很擔心餘淵會不會從剛才那一遭瀕死經驗中留下什麼後遺症——眼看著青年緊皺著眉頭咳喘了一會兒,終於再一次睜開了眼睛之後,她仔細觀察了幾秒,這才微微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至少他的神智看起來還算清醒。

  「結……結束了?」余淵的聲音聽起來虛弱嘶啞,幾乎不像是他本人的嗓音了。「我還……我還活著?」

  林三酒張開口,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她忙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氣息,這才沖他露出了一個笑:「是,你還活著。」

  「你去找我了。」余淵低聲說,態度十分肯定。

  她點了點頭。

  余淵神色中還帶著幾分茫然,勉強撐起手臂,好像想坐起身來——然而他剛一動,臉色不由頓時難看了下去。

  他的右臂撐起來了,左邊肩膀以下卻是一片死氣沉沉,一動不動。左臂像是不屬於他一樣,軟軟地搭在沙灘上,在刺青紋路中泛著一片慘白。余淵抿起嘴,又試著踢了一下自己的腿——那條在夢中被轟斷了的小腿,雖然看起來仍然完好,卻如同左臂一樣,成了掛在身上的一截死肉。

  林三酒急忙伸手扶住了他,想勸點什麼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余淵靠在她的膝蓋上,望著自己小腿愣了幾秒,卻先一步開了口:「沒事,殘廢總比死了強。」

  「這……」

  「等我身體好點了,我就把左臂和小腿截掉,換上義肢也是一樣的。」

  他說話時聲音越來越啞,仿佛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我聽說,有些義肢很靈活……」

  「你的手臂和腿明明就連在身上,一點傷也沒有,怎麼偏偏就是動不了?」

  「截掉」這兩個字刺了林三酒一下,她彎下腰使勁按了按他的左臂:「這樣有感覺嗎?」

  余淵愣愣地,目光一動不動地停留在半空中某個點上,似乎沒聽見她的聲音。

  林三酒又用力拍了拍他,腦海中卻突然響起了意老師的聲音:「你這樣沒用的。」

  「怎麼?」

  「他的問題又不是出在肉體上,你就是給他掐青了,他也感覺不到疼。」

  林三酒一個激靈,忙問道:「那你有辦法嗎?」

  意老師幽幽地嘆了口氣:「你先別急……我也只是有一個理論罷了。你想,在夢中失去的手臂,為什麼在現實中也癱瘓了呢?我想大概是因為夢境太過真實,所以即使你們都知道那只是夢,但大腦還是以為那條手臂是真的丟了。等你們從夢裡出來以後,大腦依舊維持了這樣的認知……換句話說,手臂雖然完好,但卻從大腦的信號系統中被切斷了。」

  林三酒怔怔地聽完了,又看了一眼余淵。青年剛剛從重傷中醒來,又遭到了這樣的打擊,此時眼皮一陣沉似一陣,好像又要昏迷過去似的;她趕緊在腦海中問道:「那還有可能連接上嗎?」

  意老師長長地沉吟了一會兒,等得她心中焦躁。當她好不容易終於再次開口時,林三酒忍不住吐了一口長氣——「理論上,不是沒有辦法。」

  意老師也知道事關重大,因此語氣十分謹慎:「他既然不能自我修復,我想他可能是沒有意識力的。你最好先讓他昏睡過去,再將你的意識力注入他的身體裡去……或許我可以重新喚醒他大腦對於身體的感知能力。不過這種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嘗試,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三酒向青年簡單解釋過幾句以後,將他平放在了沙灘上。余淵的神色中充斥著隱隱的不安,但終於沒有說什麼,只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他身體受創太重——或者說,大腦以為他的身體受創太重——靜躺了一會兒,他很快就再度失去了意識,呼吸變得綿長起來。

  就像摸著石頭過河一樣,她將自己的一段意識力注入了余淵的身體。就像是拉起了一道繩索一樣,意老師順著二人之間這段剛剛建起來的意識力之橋,感受著意識力另一頭在余淵體內探知的情況。她操縱著他癱瘓了的手臂與小腿,硬生生地造出生物電流,一次次向大腦發出刺激;也不知道這樣試了多少次,林三酒只覺自己望著那條不斷顫動的手臂,都已經看得麻木了。

  看著那隻左手再度微微顫抖了一下,在沙灘上劃出又一道痕跡,她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剛一放下手,她猛然聽見意老師出了聲:「手剛才動了吧?」

  「是啊。」她無精打采地回答道。

  「我剛才沒有刺激它。」

  林三酒呆了兩秒。在她終於反應過來時,她不由面色都微微泛起了紅:「你是說——你是說——」

  「咱們努力到現在,總算有點希望了。」意老師聽起來又疲倦、又意氣風發:「再來一次!」

  有了這一點點成果激勵著,她們又繼續試了一兩個小時。在這段時間裡,面前的河流中不知又游過去了多少個進化者;午後的太陽從炎熱得灼人,變得漸漸溫和了,像是一個失去了銳氣的青年。

  也不知是太陽曬的,還是余淵的大腦終於慢慢發現自己的身體其實還完好著,他的面色也一點點紅潤了起來。當他終於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余淵一個激靈,一撐地面,竟自然流暢地站了起來——直到雙腳站在地上時,他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他低頭緊盯著自己的手腳,喃喃地問道:「你……你難道治好我了?」

  林三酒撤回了被消耗了一大半的意識力,往地上一倒,好像四肢百骸都一寸寸鬆開了:「算是吧……其實你本來也就沒有受傷,只是大腦受到了欺騙。」

  她話說完了,卻始終沒有聽見回應;空氣中靜默了一會兒,讓她忍不住抬起了頭——目光一掃,只見余淵仍舊站在原地,一會兒看看自己,一會兒看看她,眼睛中光芒閃爍,神色古怪極了。

  「是……是你?」他啞聲問道,「那個人莫非是你?」

  林三酒一骨碌坐起來,拍掉了沙子:「什麼?哪個人?」

  余淵怔住了,好像是第一次見著她似的,仔仔細細地看了她一會兒,直把她看得手腳都沒地方放了;半晌,他終於開了口:「我在上個世界時,遇見過一個人。」

  「哦?」

  「那一天發生的事,我記得很清楚。我當時在一片海灘上停留了下來,想在那兒度過傳送前最後兩三個月的時光。」他一邊說,一邊在林三酒身邊坐了下來,仍然時不時地打量她一眼。「……那是一段很難得的悠閒時光,我每天早上都會在海邊釣魚,消磨掉幾個小時。正是在我有一次釣魚的時候,我看見從沙灘上另一頭走來了那一個女人。」

  林三酒揚起一邊眉毛,仍舊滿腹疑惑。

  「她看起來也許三十多歲,但我說不清她到底多大,更老、更年輕好像都有可能。我當時充滿戒備,剛一站起來,她就沖我笑了。」余淵似乎已經完全陷入了回憶里,眉頭緊緊皺著:「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那樣溫柔、那樣叫人安心的笑容……她站住了腳,在十來步之外對我說,『碧落黃泉』?」

  「那個世界裡,除了一個簽證官之外,沒有人知道我下一個世界要去哪兒。」余淵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皮膚上刺青在陽光下泛著墨水一般的光澤。「但我不知道怎麼,卻覺得她沒有向簽證官打聽消息,全是靠她自己猜出來的……她就那麼站著,感受了一會兒,然後問我,『是碧落黃泉吧,你的下一個目的地?』」

  林三酒後脊梁骨上猛然炸開了一片雞皮疙瘩。下午陽光在她身上曬出的熱乎乎的勁兒消失了,她望著余淵,皮膚酥麻起來。

  「我說是啊,她就笑著說,要我替她帶一個話。我問向誰帶話?她卻給了我一個非常古怪的提示。」余淵說到這兒,抬頭看了一眼林三酒。即使滿面都是兇猛刺青,他的眼睛裡仍舊泛著溫柔的疑惑,像一池波光粼粼的水:「她說,把話帶給一個修復了我的女人。」

  林三酒慢慢張開口,喉嚨發乾,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我那時聽了,只覺得她有些莫名其妙的。但她卻很認真,寫了一張紙條堅持要我帶上,還送了我一件特殊物品,說是作為帶話的謝禮。」余淵一邊說,一邊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從一片墨黑色的刺青中,突然掉下來了一個什麼東西;他撿起它仔細翻看了一下,將它遞給了林三酒。

  那張紙條被折了幾道,摺痕處已經有點兒毛了。林三酒的手指鬆開又握緊了幾次,慢慢伸出去,將它接了過來。

  她打開紙條,落入眼中的卻是一句英文,筆跡流暢大氣:i』

  「她說,你認識她,她叫女媧。」終於出來了,我醞釀已久的王炸。發現兔組長你在活動後又打賞了一個壁??你平時的打賞已經很多了啊,活動里更多了,結果活動完還有賞,看得我簡直膝蓋發軟……完了,我要在五星賓館206包房了……謝謝誓言無聲被用了、你爸爸爽朗地寫小黃文、亡羊補牢打賞不算數的胖烏魚子、mone0v033、橋之阿、迷之嬌喘、千里鶯、raykongs、日月大濕、楊泡泡55、雲端紫客、歡寶vv、soccerk、他家的小笨貓、菜籽、千秋子兒、淺草光(你真是給了好多賞啊!我都看得心疼了)、仙人球球233、翼上沾金、獅子姜、窗簾桌球、小眼喵等大家的打賞和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