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一驚,頓時明白過來了。
她想從【ebay】用戶「蹦蹦跳跳小芝麻」手上,買下特殊物品【子宮計劃】,但是偏偏雙方要去的下一個世界南轅北轍,眼看又是14個月不能進行交易;所以她當時給對方留了一條訊息,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蹦蹦跳跳小芝麻」,希望對方能將【子宮計劃】為她保留下來。
但是——
「她怎麼會知道是我?」林三酒皺起了眉毛。在【ebay】上,每一個用戶都有一個化名,她的化名叫做「筋肉子仙桃」。每一個化名固定分配給相對應的【ebay】字母,想改也不能改。按理說,蹦蹦跳跳小芝麻根本不可能知道筋肉子仙桃的真實身份。
「她不知道,」波西米亞的下一句話,卻又叫她微微一怔。「小芝麻找上我,問我是不是與一個叫做林三酒的人有嫌隙。她只是告訴我,你很有可能在神之愛——」
「然後你就來了。」林三酒板著面孔說道。
「廢話,換作是你,丟了那麼多潛力值,你來不來?」波西米亞沉著臉,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就算我是成長型,也丟不起那麼多!再說,自從你消失了之後,女媧和大巫女再也沒有於意識力星空中出現過,這是我這麼長時間以來,得到的頭一個線索……」
大巫女沒在意識力星空里出現過?
林三酒當即面色一變,剛想開口問,只見波西米亞一甩手,半空中空氣一抖,仿佛被震裂了一般發出了一聲尖銳的鳴叫;緊接著,二人身周的空氣便繞著她們高速流轉了起來,捲起了無數黃沙,呼呼地形成了一圈風沙組成、叫人睜不開眼的高牆。
在這風牆之上,風聲尖銳地劃破了夜空,嗚嗚悠悠,好像一個唱女的歌喉。
維持著【防護力場】,林三酒一句話也不再多說;在風牆初現時,她已搶上一步,朝波西米亞疾沖了過去——右手開了【天邊閃亮的一聲叮】,左手卻握了一條毛巾,正是她身上剩下的最後一個【神力6級】攻擊。
波西米亞筆直地站在風沙卷襲的深處,月光蒙蒙地被抹上一層黃沙,模糊了她的身形。風沙迎上林三酒的腳步,卻只阻攔得她緩滯了幾秒;當她再度衝上去的時候,波西米亞忽然張開了口。
沒有聲音從她嘴裡發出來。但是身周、頭上尖銳的風聲,卻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一般,高低轉折嗚咽著,竟化作了一句句人言。柔婉卻凌厲的風聲響徹夜空,字句清晰可辨:「……allthatweseeorseem,isbutadreamwithinadream……!」
林三酒只覺眼前一花,隨即視野又清楚起來;波西米亞的身影仍然就在不遠處,她猶豫了一瞬,起了戒心,沒有一口氣衝上去,左手一揮,便把毛巾甩了出去,作為一個試探性的攻擊。
帶著神力攻擊的毛巾,裹著她的勁道急急飛了出去,但還不等觸及那個人影,便忽然軟了下來,飄飄悠悠地掉在了地上。
風沙在一瞬之間,隨著毛巾落地而停了下來。廣袤沙漠上,塵埃浮動,夜光沉寂,再沒有了波西米亞的人影。
林三酒怔怔地四望一圈,朝前走了幾步,每一步邁出去,都仿佛拖泥帶水、又像是漂浮在雲端。她謹慎地叫出了【戰鬥物品】攥在手裡,其實卻不知道應該將它變作什麼好。
沙漠上空曠無際,哪兒也看不見波西米亞的影子——她一個不留神,腳下忽然不知道絆著了什麼,身子居然沒有站穩,咕咚一下摔在了沙地上。
這一摔,竟然一點兒都不疼;林三酒坐在地上一抬眼睛,頓時又傻了。
月光白蒙蒙地照亮了村子裡的幾幢破屋,她和季山青正躺在一張大床墊上,不遠處就是丟神呼呼沉睡的身影,在夜裡形成了黑漆漆的一個小山形狀。禮包在一旁睡得沉沉地,咕咕噥噥地抱緊了一隻大枕頭。
原來是做夢,林三酒頓時明白了,抓起枕頭,咚地躺了下去。
【吟唱遊人】
詩歌中文字、韻律與節奏的力量,已經漸漸地被人遺忘了。擁有這個能力的人,從此背負了一個艱巨的使命:要用自己的力量,令世人重新發現詩之美。
所讀詩句中的內容與意象,都會具象化出一個場景、一段故事,將敵對目標包裹進去;假如敵對目標以前是一位文學愛好者,或曾經被幻象所迷惑過的話,那麼詩句效力加倍,詩句中的場景就會逼真得令人真假難辨。需要注意的是,並不是每一句詩都能起效的,在找到能夠發揮效果的詩句之後,請務必好好誦讀記憶。
註:由於詩歌翻譯可以說是最叫人頭疼的難題之一,所以不管什麼詩句,僅有用原文念誦時才會起效。
在林三酒看來,自己現在已經在床墊上躺下了;然而在波西米亞的眼裡,自然不是這樣。
此時沙漠上風聲的確已經停了,在緩緩沉降落地面的沙塵中,波西米亞正像剛才一般模樣地站著,看起來竟然像是絲毫未動過地方。她抬手攏了攏垂下來的一絲長發,手臂上各式各樣的十幾個鐲子頓時發出一陣叮叮噹噹的輕柔聲響。
她抬眼看了看,林三酒正一步步朝著她走過來——後者眼皮沉甸甸地半合半睜,好像馬上就要掉下去、睡著了一樣;她兩手空空,腳尖劃著名黃沙,慢慢地挪向了波西米亞。
「這就對了,」波西米亞輕輕地笑了一聲,從手腕上脫下了一條草繩編的帶子。帶子在她手上展開了,長長地垂盪在一隻手上;當林三酒終於走近眼前的時候,她動作溫和地將帶子纏在了林三酒的頸部,打了一個結——就像給狗拴鏈子似的,她這個結打得很結實,但並不勒脖子。
直到這件事做完,波西米亞才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仔細打量了一下林三酒的臉,又轉眼在四周看了看。
「幸好是一片沙漠,」她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這片沙漠上幾乎沒有什麼資源,也養活不了多少肉人。沒有肉人的地方,對神們的吸引力也就不大了——即使如此,波西米亞一張姣美的心形臉上,仍舊浮起了濃濃的緊張和恐懼。
「太冒險了,太冒險了,」她又嘀咕了一句,但與其說是在勸自己,倒不如說更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波西米亞從腰間摸出了一隻掛在皮帶上的小草籠,從裡頭拽出了一條蚯蚓。她看看蚯蚓,看看林三酒,終於一咬牙:「媽的!幹了!不然誰知道下次要等到什麼時候!」
顯然她要做的事非常危險——波西米亞盤腿坐在了沙地上,一拽手中草繩,迷迷糊糊的林三酒居然也立刻乖乖坐下了。她左右一看,隨即將蚯蚓放在了地上;那蚯蚓與沙地幾乎同色,剛一下地頓時就分辨不出身形了,只有一條小小土龍在地上翻滾起來,翻出一條越來越粗的沙丘,迅速包裹住了兩個人。
【善良的蚯蚓】
末日一降臨,多少人在掙扎存亡之間起過這樣一個念頭?
「啊,要是能夠讓我深深地藏在地底下就好了,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想地沉睡一覺,誰也發現不了我。等末日過去了,外頭平安了,我再從地下出來……」
這個看起來完全是痴人說夢的願望,終於被這一條小小的、善解人意的蚯蚓實現了。
在地上坐好後,將它置於身邊,蚯蚓馬上就會在人身邊劃出一個範圍;當它完成了它的工作之時,範圍內的人就會沉進近百米的地下,陷入人事不知的沉睡中。用於躲避亂世、追擊,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你說啥?土地壓力、氧氣、水分?
這麼煞風景的話就不要提了吧,總之三十天內肯定叫你活生生地出來不就行了嗎?但是超過三十天的話……嗯……就得生死自負了。
坐在蚯蚓所劃出的一圈土丘中,波西米亞與林三酒二人的身體漸漸地沉了下去,沙土很快淹沒了她們的膝蓋與大腿。她面色有點兒白,手裡緊緊握著草繩,對林三酒輕聲道:「跟我走吧,去意識力星空!」
當沙土終於停止了翻動的時候,沙漠上已經空空蕩蕩的了。只有一圈一圈緩緩打轉的流沙還在昭示著,從這兒曾陷下去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