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已暗了下來,夕陽的最後一絲暖光淡了,稀釋在了烏藍藍的天幕里。太陽落下去,千百點盈盈的光芒從自由區里亮了起來。進化者各顯神通而點亮的光芒也各不相同,有的像是一條璀璨銀河,有的像是舞蹈中的火焰女郎……抬起頭看時,這個城市廢墟看起來幾乎猶如夢境。
當林三酒在一棟不太起眼的居民樓前停下腳步時,她再度轉過頭,瞥了一眼安安靜靜跟了她一路的靈魂女王。
……儘管人皮還是原來那一張人皮,但隨著時間流逝,它的模樣看起來已經與那個金青年沃德離得越來越遠了。屬於靈魂女王那種奇特而令人不舒服的神氣,仿佛滲透了表皮,逐漸改造了這具身體,讓人有點想不起來原先的沃德是什麼樣子了。
老實說,林三酒很感激這一點。
「你如果要換人皮的話,」她壓低了聲音,儘量沒讓走在前頭的白小羌聽見。「我這裡還有幾具空人皮,你現在可以換上——進了聯盟以後,誰你都不能碰了。」
有了馬隆的前車之鑑,她對靈魂女王畢竟還是有點兒不放心。
假如這個傢伙執意要換一具身體,對哪個成長型使用了幻象一術的話,那跟馬隆的威脅可就不能同日而語了——還不如趁現在讓它滿足了這個心思的好。
「你砍掉了我的腿,我必須再吸食一個活人,才能重新仿生出相應的部位,」靈魂女王又笑了,道:「空人皮雖然能套進去,但跟現在這樣也沒有什麼區別。」
「這樣的話,你就讓ayu抱一輩子吧——」說到這兒,林三酒忽然想起了點什麼,「噢,除非你遇見了我的那個對頭。」
她一邊走一邊說:「……他把不少活人都變成了提線木偶,遇見了的話。正好可以給你一個穿。也不知道你倆誰更噁心人一些……」
在她身後,靈魂女王砸了咂嘴——它最近越來越有人味兒了,但是這一點卻絲毫沒有讓它順眼多少:「能穿上,但吸食不了。還不如空人皮來得方便。」
當這句話傳進林三酒的耳朵里時,溫暖的夜風也正好吹上了她的臉頰;被吹動的絲擦過耳朵,出了沙沙的聲音。自由區夜晚的氣候很舒適,就像是泡在了溫泉池子裡一樣。
然而林三酒的步子頓住了,她感覺自己後背上的汗毛乍了一下。
那棟藏著成長者聯盟的小樓不遠了。離得越近,它看起來越像是用磚頭和木板胡亂搭起來的,叫人疑心怎麼還沒有倒塌。白小羌就在她前方幾步之遙,此時感覺到她停了腳,也跟著停下了,有點兒疑惑地回過了頭。
沒有理會他,林三酒轉過身子,慢慢地對靈魂女王眯起了眼睛:「……你怎麼知道你吸食不了那些人偶?」
它又笑了,給了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我看見了。」
身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林三酒仍然沒有回頭:「……那你怎麼早不告訴我?」
「你沒問呀。」
「……林小姐。我忘了問你,你的這兩個朋友是誰啊?」從身後傳來了白小羌平淡的聲音。
還沒等林三酒作出回應,她背上的骨翼已經微微一揚,數根森森長骨瞬地張了開來,「當」地一聲,擋下了一個什麼東西——那玩意兒骨碌碌地滾落在了地上,她低頭一看,是一個小圓球。
目光剛一觸到它,還不等思維反應過來,林三酒的身體立刻已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動了;當她腳下一蹬。身體高高地騰空而起時,一個念頭才閃進了她的腦海里——那是她在如月車站看見過許多遍的波紋球。
轟然一聲巨響,伴著灼人的氣浪猛然在身後炸開,她這時才想起什麼來。忙使勁一拽手裡的黑皮繩,正在後頭瘋跑的ayu借著力立刻向前沖了好幾十米;只不過畢竟爆炸離得太近了,一人兩靈魂被猛烈的氣浪一推,向前滾了老遠一段距離,這才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林三酒反應快了一步,傷勢倒還不算嚴重;只是兩個靈魂卻不同了:本來就是套上去的人皮。此刻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連人皮都碎爛成了一塊塊,露出了底下的深紅肉色。若不是黑皮繩捆著的地方也捆住了一些皮膚的話,只怕它們此刻連個人形都沒有了。
一個單薄瘦弱的人影在濃煙里逐漸清晰起來,白小羌緩緩地從飛灰和火點中走了出來,望著林三酒一行人的模樣微微有些吃驚——跟以前見過的人偶比,這一個簡直鮮活得不像話。
「咦?」他緊緊盯著兩個靈魂:「這是什麼東西?」
林三酒喘著氣,陰沉著一張臉,從地上爬了起來。在滾滾濃煙之後,從那棟莫名其妙的居民樓窗戶里,探出了一張張模糊而面無表情的白色臉龐。
她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抽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嘶啞:「……樓野和樓琴呢?」
很顯然,成長者聯盟在西格拉廣場的接頭點已經被人偶師接手了。能夠知道他們定下的接頭地點,還一口叫出了「大腦」二字……要麼,兩個孩子就是轉投向了人偶師,要麼他們身上已經生了不測。
她不知道自己更害怕聽見哪個。
然而白小羌給出的答案卻很模糊:「父親大人把他們帶走了。」
這是在稱呼人偶師?不過幸好,看樣子至少兩個孩子走時還活著——林三酒才剛浮起這個念頭,只見白小羌朝身後揮了揮手。如同噩夢一般,四周的小巷裡、樓群里,浮現出了寂靜無聲的一張張臉,在暗夜中沉默地盯著她,慢慢地走近了。
如果對手僅僅是兩三個人,那麼就算他們仍然保有生前的進化能力,林三酒自問也可以一戰;然而人偶師手下最不缺的,就是人偶了。
粗略地打眼一看,在場最起碼也有幾十個人形——不說別的,假如一人扔一個波紋球,只怕也足夠將林三酒炸成碎片了。
她當機立斷,趁著它們的包圍圈還沒有合攏的時候。一把將靈魂拽上,轉頭就跑。
身後「噠噠」的腳步聲頓時響了起來,跟一般人的步伐不一樣的是,它們的步伐幾乎永遠踩著同一個頻率。每一步都在恰好準確的一段時間後踏下了——然而度卻一點也不慢,迅地追了上來。
「還愣著做什麼,釋放你們的幻象啊!」
林三酒聲音里仿佛都含著一把邪火,她恨不得能停下腳,回過頭。將身後每一個人偶都撕成碎片,然而理智上她卻知道自己連慢一點兒都承受不起——出於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她連眼睛都紅了:「現實還是幻象都行,快一點!」
「你以為我沒試嗎!」在ayu胸口一顛一顛的靈魂女王也尖聲叫道:「你回頭看看,這些人偶里只有剛才那一個白什麼的傢伙擁有神智,幻象對沒有思維的東西根本不起作用啊!」
「幻象不起作用,你們又不能吸食人偶——」林三酒在狂奔的過程中猛地喘了一口氣,再開口的時候已經帶上了濃濃的殺意。「那我留著你們一命有什麼用呢?」
靈魂女王好像這才想起自己是拿面前這個女人毫無辦法的。
「等等等等,」當它喊出這一句的時候,ayu整個人都已經被林三酒拎到了胸口前。她背後的骨翼揚得高高的,只要一個俯衝,就能將兩隻靈魂刺穿無數個窟窿。「還有別的辦法,ayu還可以釋放化學激素——」
林三酒一雙白虎似的眼珠,不帶一點熱乎氣地看著它。「它們是人偶!」
「對,但它們的軀體仍然是有機的,又不是塑料;只要還是——」
林三酒根本沒讓它把話說完。「放!」
ayu立馬停下了腳,猛地一個擰身——它的動作太大了,以至於又從黑皮繩下扯下了一大塊人皮——從後頭看過去,只見它的下頜重重地落了下來。下巴幾乎掉到了胸骨處,隱隱約約地,一抹粉紅色從大張的嘴中一閃而過。
沒有氣體噴出來;肉眼看起來,夜晚的空氣與之前毫無分別。但是當林三酒腳步放緩了幾步以後。她回頭一瞧,只見追在最前頭,幾乎要摸著ayu衣角的幾個人偶忽然乒桌球乓地摔了下去——
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網子似的,正在高奔跑的人偶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後頭剛剛追上來的,由於剎不住勢子也紛紛拌在了同伴身上,頓時滾了一地。
「快跑吧。我們的激素很寶貴的,沒有多少,後面那些個可就攔不下來了!」靈魂女王又是一聲叫,這一回ayu先朝前頭邁出了步子,倒是把後面的林三酒拽了一下。
被這麼一攔,林三酒的情勢已經不那麼危急了;她轉頭張望了一下,忽然目光一亮,叫了一聲「這邊!」,隨即轉了個方向邁開了步子。
當又一個人偶終於撲上來的時候,它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前方的三個人沒入了西格拉廣場的一片菱形面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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