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7 梟西厄斯的限制?

  由意識力傳遞的訊息,突破了時間與語言的限制。

  就好像千萬點色彩各異的油彩一齊落在了紙上,退後幾步,才發現是一幅完整畫面一樣——每一滴意識力里包裹著的信息,也正是在同一時間裡,在林三酒腦海中迅速組成了一段又一段的話。

  「『梟西厄斯』只是一個代號,這個代號下包括了很多東西,是不是?有……有很多身體管家,有那個『老太婆』……現、現在這個鬼影……」

  儘管傳遞信息的方式很奇妙,但大巫女所受的痛楚折磨,卻也跟著她的意識一道,清清楚楚、一刀一刀地割在了林三酒腦海里。

  「可是在一切的最初……在『梟西厄斯』這個代號還沒產生的時候,發生的事是很簡單的:一個人進化了。在【概念碰撞】這個能力之外,他還進化了另外一個能力……」

  這是大巫女打聽到的,還是她推測出來的?

  林三酒迅速瞥了大巫女一眼;那樣注重儀容的大巫女,此刻渾身墜著金色絲絛的裙子上,掛著斷草、染著碎綠;她低低地「嗚」了一聲,在草地上翻滾了半圈,像貓一樣弓起了後背。

  遠處,皮娜的動作微微一頓,似乎猶豫了半秒,又繼續仔仔細細地在臉上抹起圈了。

  「進化的能力名稱,我不知道,只是根據你們告訴我的訊息,結合當年我打聽到的內容,我有一個大概猜測……梟西厄斯的另一個能力,可以讓他獲得別人身體的控制權,利用別人的身體與能力……當然,這只是那個能力最初的版本。後、後來……你也知道了。」

  後來的梟西厄斯,可以創造出一個完整而真實的生命,為那生命編造出一段歷史,讓他一日一日地生活著,保養照顧著一具不屬於自己的身體,無知地等待著梟西厄斯的「降神」。

  「我打聽到的,是一個非常模湖的傳說。有這樣一個進化者,發展出了類似於『一魂多身』的能力……身體越多,就越強大。那麼在這一個不斷發展出新身的過程里,最重要的是什麼?自然是最開始一個發展出『一魂多身』能力的人。那個最初進化時,突然獲得老天卷顧的平常人。沒了他,就什麼都沒了。」

  是了,如果能找到最初那一個發展出能力的進化者,找到梟西厄斯的「源頭」,那個「零號病人」的話……或許比方打得不對,但林三酒已經徹底明白了;一陣陣冰涼的腎上腺素衝擊得她渾身發抖。

  「所以,最初的那一個進化者,也是『梟西厄斯』拼命要隱藏起來的人。我不能說那就是他的弱點,」大巫女說到這兒時,甚至在痛苦中也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聲,喘息著說:「就算我們找到那個人,對方恐怕也是我們早已無法理解的水平了……但是你記得嗎,任何進化能力,任何特殊物品,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則?」

  那是——

  「威力越強,限制越大。如果把最初源頭上的那一個進化者稱為a的話,a的能力,肯定是有限制的,而且是極大的限制。」

  林三酒迅速看了看不遠處的影子與雜誌封面。

  「事到如今,梟西厄斯是否還會受此限制,我也不知道。但是除了試一試,利用他的限制脫身之外,我們還有任何別的辦法嗎?」大巫女的語氣,既像是苦笑,又像是憤怒,「……那個限制,根據我打聽到的,是『若是被人知道了最初的身份,能力就會減弱』。」

  明明是一瞬間就鋪展完成的訊息,林三酒卻覺得她此刻頓了一頓。

  這就是為什麼如今的「梟西厄斯」,也依然很不喜歡被人知道他的存在的原因嗎?

  「……a的名字,是『府西羅』。」

  從林三酒握住大巫女的手接收信息,到聽見「府西羅」這個名字,再到發現草地上的黑影不知何時已經投在了自己身邊,總共也才過去了兩三秒鐘。

  那一道黑影的頭部,正好靜靜地壓在了她和大巫女之間,就好像在屏氣凝神地聽著她們究竟在說什麼悄悄話。

  喉嚨里下意識流出的那一聲低低驚呼,幾乎是完全沒受林三酒控制的。

  ……被發現了?

  梟西厄斯能夠聽見自己腦海里的聲音嗎?

  「禮、禮包呢?」她知道此刻絕對不能呆呆地坐著,任梟西厄斯把情況弄明白——她不願意去想自己已經暴露了的可能性——哪怕在驚懼慌亂中,她也在拼命抓過話來說:「你把他怎麼樣了?他在哪裡?」

  那一張雜誌封面也不知何時轉了過來,露出了雙臂高舉的足球運動員。

  除了清久留模湖不清的喃喃自語,和大巫女抑制不住的低聲呻吟,一時間,海風裡僅有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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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託你,」林三酒意識到了此時此地什麼反應才是最自然的,急忙順勢求饒道:「我們並不是故意要與你作對的!有什麼能賠罪的地方,我們一定去做,你能不能放過我們一馬?我們以後肯定不敢了……」

  說著說著,她的餘光從旁邊鳳歡顏身上掃了過去——後者神色木然的一張臉,勐地叫林三酒心中一跳。

  ……怎麼突然不害怕了?

  「我們肯定感激你的高抬貴手……」林三酒嘴巴里一邊說,一邊再次看了看遠處的【單向通道】。

  現在想想,剛才忽然與禮包脫開了聯繫,是不是因為梟西厄斯?

  眼下這一個,畢竟不是梟西厄斯本人,甚至都不是他的一個身體,若說是能力不足,不能同時兼顧好幾件事的話,似乎也說得過去……

  此刻他們面對梟西厄斯,只有極微弱、極不肯定的一點點優勢,或者說對抗的本錢:一,「府西羅」這個名字;二,對方對季山青的不了解。

  「禮包是可以化作人形的,雖然沒有進化能力,但行動、交流都沒問題,很安全的。」林三酒一眼也不看鳳歡顏了,匆匆說道:「你有什麼想要知道的,讓他化作人形後,過來告訴你不行嗎?沒必要非要用上強硬手段傷他,對不對?」

  禮包那麼聰明的人,一定能明白她的暗示。

  「傷他?」梟西厄斯終於被分了神,開了口。「你好像一直誤會了我。【單向通道】的限制對我來說等同於不存在,而空間裂縫嘛……我也打開過不止一條了。我需要知道的,想要擁有的,都會按照我的意願,流到我的手裡。你們存在的意義,僅是一個容器,盛著一些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東西。」

  林三酒愣愣地看著不遠處的雜誌封面,一時腦海中竟只有空白了。

  是……是他話音語氣里那一種無可辯駁的、千真萬確的「真理感」,像一盆冰水似的,兜頭澆了下來。她和大巫女都覺得,對方也是進化者,只是特別受上天卷顧罷了;然而在梟西厄斯看來,他們之間的差距如此之大,甚至不是狼與兔子,更像是人與花瓶。

  「噢,好了,」梟西厄斯忽然平平澹澹地說了一聲,「破了。」

  只容許生物有去無回的【單向通道】,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從天地之間碎裂了,好像一個被砸碎的空蚌殼。通道碎了,可次空間卻在呼嘯而來;在它壓上這一個世界的一瞬間,形成了與「維度裂縫」相反的效果,仿佛有千萬個現實的重量,都要一起雪崩般翻滾咆孝而下——禮包被拽過來了。

  但是,被拽過來的不是無形無體,天量數據的禮包本體。

  從破裂的空間物品中被拽過來的,是一個跌跌撞撞、面色慘白的少年人;他的烏髮飄散在亂風裡,懷中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他好像支撐不住對方的重量,終於腳下一軟,一起滾跌在了草地上。

  僅有一個極遙遠、極細微的林三酒,注意到那昏迷之人的皮膚上,遍布著刺青。

  她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件事上了。

  林三酒驀然伸長手臂,一把抓向了那張雜誌封面;足球運動員在她掌心裡被攥成了摺扇。

  她低低地對它說:「你的名字叫府西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