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0總部來人

  「請原名鳳歡顏,原名恆星的兩位,現在速速去保長那裡報到,旺根先生有事要找你們……再重複一遍……」

  當林三酒跟隨著旺根的腳步,走向大樓另一部電梯的時候,她能隱約聽見從樓外傳來的廣播聲,一圈一圈地從空氣里迴蕩開。按照她的命令,每一個地下農場的分部里都同時響起了同樣內容的廣播;一道道聲音交疊激盪,甚至都傳進了豬的大樓里。

  豬大樓一共五層,最底下的地下二層是通往各個農場的列車隧道,頂部三層則是給豬作為辦公、居住、休憩娛樂的地方。

  此時林三酒走在最後,押著前頭的旺根;旺根則推著辦公椅,辦公椅上癱著一頭失去雙臂的豬,正是四叔。等一人兩豬進了電梯之後,旺根小心地看了林三酒一眼,豬蹄子按亮了負二層的按鍵。

  「你不知道自己陷入了多大的麻煩里,」才回過神不久的四叔,居然比其他豬型墮落種多了幾分硬氣,此刻仍不服軟,說:「不止是你結下了你惹不起的敵人,如果你下去胡鬧一番的話,你會對很多人造成很大的影響,到時你結的仇就更多了,我說的可不是那些普通人……」

  「我知道。」

  林三酒打斷了它。她仍帶著幾分倦意,慢慢地說:「你們這一個地下農場的目的,性質,和你們總部究竟是什麼人……我都已經有些明白了。我現在下去看,只不過是為了印證我的猜測而已。」

  四叔張開嘴,一時好像不知道該回復什麼才好。

  「您這麼厲害的人物,總部肯定也會忌憚您,不敢對您出手的。」旺根一眼不看四叔,小心地討好著林三酒:「我就是有一個小小的擔心,我要是說錯了,您打我的嘴。咱們都一起下去了,萬一總部的人這時候來了,看見……看見了會議室里的情況,豈不要生出警覺嗎?我知道您不怕這個,可是我想著,也沒必要讓他們先一步有準備……」

  林三酒微微轉過頭,沖它笑了一笑。

  這個時候,電梯「叮」地一響,停在了負二層。

  「我不擔心。」她抬抬下巴,示意旺根把四叔推出去。「我還有很多話,需要跟你們總部說呢。」

  負二層里,與地下農場和豬的大樓又都不一樣了。

  林三酒站在門口,看著一個又一個人形搬運工有條不紊地將一隻只冷藏箱推進廠房裡;在冰涼白光染亮的水泥地板上,大型處理機器、傳輸帶和冷藏設施,都閃爍著冷漠的反光。

  機芯運轉的嗡嗡聲,持久不斷地充斥著整個廠房;一支支裝滿人血的試管從冷藏箱裡被取出上,裝進傳輸帶的支架里,好像流水線上的產品一樣,相繼駛向大型機器的肚子裡,一個接一個地隱沒在了機器陰影中。

  看到這裡,林三酒就已經不需要再看了。

  「我們這裡只是初步處理,」旺根還在積極地證明自己有用,恨不得把知道的所有訊息都倒出來:「下一步是送去兵工廠分部的舊址,他們留下了很多設施,正好能被我們用上……」

  林三酒想了想。

  「兵工廠分部所在的那一個末日世界模型,之所以會被激活,原來是因為你們嗎?」

  旺根忙點了點頭。

  「原來你們是看上了兵工廠分部的設施,才激活了那一個末日世界,把他們逼走了。」林三酒嘆了口氣,說:「我還進去走過一圈呢……看來那時你們總部還沒有來得及派人搬進去。」

  「其實現在裡頭也沒有人,只有這些我們自己生產的人形物品在替我們工作,」旺根笑著說,「末日世界激活了可不是開玩笑的,哪怕埋了【消炎藥】也不安心吶。」

  「所以鳳晌午在這兒埋了【消炎藥】也不管用,」林三酒低聲說,「是你們製造了【地下農場】。這裡的末日世界模型根本就沒被激活。」

  「您真是太有洞察力了,」旺根急忙說,「什麼也瞞不過您……」

  林三酒又向它笑了一笑——旺根勐地一個寒顫,話就說不下去了。

  「走吧,」她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將它搭在了四叔的椅子背上。「回樓上去,一起等總部來的客人吧。不過在他到來之前,你還有一個東西得拿出來。」

  四叔早已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了,當即哼哼著笑了一下。

  「我沒有,」它乾巴巴地說,「那麼厲害的東西,你以為他們放心交給一個豬型墮落種嗎?我只是地位最高,擁有可以直接借用以及再分配給其他豬借用的權限……如今總部知道這兒出了事,哪還會再讓我借用【邏輯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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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是怎麼借用【邏輯學】的?」林三酒問道。

  對於這個問題,其實她也有猜測了,但她仍需要聽一聽四叔的說法。

  「我……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需要知道,你不會殺掉我。」四叔的強硬里,終於出現了一絲猶疑和害怕。「你要知道,這一切都不是我的主意,我只不過是聽命令行事罷了。人和人也有不同,對吧?墮落種也是一樣的,差異五花八門。我們豬型墮落種,可能是因為出生地的原因,最喜歡這種環境了……管理這種形態的地下農場,是我們根本抗拒不了的誘惑……」

  在電梯門打開時,它頓了頓,等被推回了大廳里,這才繼續說道:「我們也是被人利用了天性啊!我們天生很適合做管理工作,為了達成目的,我們會嘗試許多辦法……」

  「包括把人當成家畜。」林三酒接了一句。

  「這是最簡單快捷的辦法了,」四叔急忙辯解道,「需要牛奶就要養牛,需要雞蛋就要養雞,我們養著這群普通人,對他們來說也是好事啊,總比在外面朝不保夕,餐風露宿的強吧?你不信的話,你去叫幾個普通人來,把事實真相告訴他們,讓他們選,你看他們選什麼樣的生活。」

  林三酒冷笑了一聲,沒作答。

  不可能有人甘願作家畜——她明明是這麼想的,可是不知道怎麼,卻沒法把這句反駁清清楚楚地說出口。

  四叔似乎越發擔憂了,瞥了一眼旺根,說:「你留我的命,比留旺根有用多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真不知道,他剛才就沒有告訴你,總部來人時,我們這邊是知道的,因為從地下農場的入口開始,處處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下……」

  旺根剛要著急,就被示意閉了嘴。

  「這就是為什麼你們能偽裝成鳳晌午嗎?」林三酒想不到她的一個疑惑,在這裡得到了解答——豬為什麼能知道要偽裝成鳳晌午來騙她。「那你們怎麼早沒有發現我和我的朋友?」

  「我們人手不足,也不能時時刻刻都盯著,這還是出了事以後,調出了錄像,才知道你和你朋友的樣貌。」四叔小心地看了看林三酒,說:「你朋友的下落,我也知道,只要你能放過我,我就帶你去找他……」

  林三酒抿了抿嘴。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但是有一個念頭始終在噬咬著她的心臟,以至於她在血洗了會議室之後,依然不敢問及余淵——對於為了保命不惜一切的豬型墮落種來說,在最危急的時刻,眼看著自己命懸一線了,為什麼卻是用鳳歡顏和恆星來跟她談判,而不是余淵?

  為什麼直到現在,豬才想起要用余淵當交換條件?

  「怎麼樣?」四叔又催促一句。

  林三酒沒有出聲,反而伸手一拽,抓住了它的肩頭傷口;她的手指深陷它的血肉里,在四叔的痛叫聲中,一把將它丟在了地上。

  被血染透了的人,慢慢地坐進了血紅的椅子裡。

  她交疊起雙腿,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電梯——伴隨著緩緩的運行聲,電梯停在了這一層。

  總部的人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