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兔組長的打賞感謝番外!

  ……到底是怎麼演變到這一步的啊?

  林三酒緊縮著身體坐在一隻大型鐵皮垃圾箱裡,身邊腳下都是一個個滿滿的塑料垃圾袋;在強烈的腥臭氣里,她被熏得思維都有點模糊了。

  鐵皮垃圾箱壁上儘是濕濕黏黏的污漬,偶爾她還能感覺到自己不是唯一一個客人——垃圾箱深處時不時就有什麼東西一鑽一竄,可能是老鼠。

  連墮落種也不在話下的林三酒,此時一想到自己與老鼠共處一箱,頭皮都發緊了。

  但是再難受,她也不能離開垃圾箱;很簡單,因為外頭拖拽著的腳步聲依舊在小巷裡慢慢迴蕩。

  事情的起源,是幾天前,林三酒看著日曆多了幾句嘴,給波西米亞講了講末日前一部分人類社會裡有過萬聖節的習慣。

  一共也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她也沒料到自己才講到一半,房間門就讓人一把推開了。

  「真的嗎?」不知從何處現身的黑澤忌,探進來了一張容光煥發的臉:「按個門鈴人家就會給我糖?」

  這人頭上是有天線嗎?

  「但、但是,那都是給小孩子準備的……」

  「這有什麼,」波西米亞一拍桌子,眼睛亮得仿佛偷了電:「不還可以穿各種裝扮嘛,讓他打扮成小孩不就行了!」

  ……那副德行也太變|態了吧。

  「你這個主意不錯,」黑澤忌顯然是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想了想,給自己找補了一句,「我也不是想要糖,我主要是想體驗一次……要糖。」

  重點不還是糖嗎?

  林三酒還在思考該怎麼把這個話題轉開的時候,「要不要找個地方過萬聖節」的建議,卻已經像脫韁野馬一樣在Exodus上迅速轉了好幾圈,又像磁鐵一樣,把各路人馬都給牢牢吸引住了。

  「萬聖節不就是慶祝我的節日嗎,」元向西十分感動,「我不去怎麼好意思?」

  斯巴安體貼地給人偶師打了個內線電話。「你都不用換衣服,」他說,「你平常的打扮就夠萬聖節了。」

  那個時候的人偶師,還沒意識到他該對這句話生氣。

  大巫女相當高興。「我有一些衣服,」她說,「太華麗了,平時穿不上,這次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我想想,要打扮成哪個角色……」余淵不是第一次過萬聖節了,自然而然變成了眾人向其求教取經的知識中心:「是,末日前人類都會裝扮成自己喜歡的角色。我那時也沒什麼創意,扮的是超人——超人是一個漫畫人物,他來自……算了,說了你們也不知道。」

  既然大家都這麼興沖沖,姑且就去玩一趟好了。雖然林三酒實在想不出來,為什麼這一群身經百戰、什麼場面都見過的進化者,會想要打扮得亂七八糟,去掛著假蜘蛛、立著假鬼魂、擺著真南瓜的街區里逛街要糖。能有什麼好玩的啊?

  禮包反而看上去最鎮定,最成熟,最不為這種小孩子的節日動心——雖然從他的房間裡,源源不斷地往外流出了各式各樣的萬聖節裝。

  等大家找好了目的地,又由母王引路,穿過了一層層洋蔥皮似的宇宙後,正好在當地時間10月31日晚上降落在了一片黑幽幽的山頭裡:這片小山山腳下,就是亮著路燈的平直馬路了。在由家家戶戶燈光組成的格子裡,房子屋檐下掛著大片的假蛛網,松樹前站著笑容鮮紅的小丑假人,灌木叢里藏著半張臉……三五成群的小孩子笑鬧尖叫,在父母的引領下按響了一家家的門鈴。

  林三酒第一個下了飛船。

  她站在門口一聲招呼,裡頭就湧出了千奇百怪的玩意兒——大多數人都對末日前的漫畫影視不熟悉,所以裝扮完全就是隨心所欲的:波西米亞整個人套在一套垂頭喪氣的浣熊套裝里,感覺像是二流遊樂園裡用來招攬顧客、招攬得十分疲憊的玩偶服,但她自己倒是覺得自己可愛極了;元向西則用白床單把自己包裹成了一具木乃伊,但一定要把面孔露出來,他說「不然我長這麼好看不就浪費了嗎」。

  斯巴安倒是不怕浪費,他打扮成了母王。也是他說了人家才知道是母王;他不說的話,看起來就是一大團泡沫塑料做的圓石塊,從石塊里支棱出了雙手雙腳。除非世界上有母石頭,否則誰也不會受到他容貌影響了。

  大巫女徐徐走出來的時候,林三酒覺得自己簡直該給她鋪一道紅地毯。長長的紗質披肩在她身後像孔雀尾屏般一路鋪展開,即使在夜色里也仍舊淡金流爍、星芒點點;纏結扭繞的細金蛇攀爬在她的脖頸與肩膀上,首尾咬掛著瀑布似的長流蘇——被問起她是不是打扮成埃及女王了的時候,大巫女微微一抬下巴,答道:「不,是我自己。」

  跟在大巫女身邊的那個人影卻給林三酒重重嚇了一跳,甚至差點丟過去了一道意識力。直到對方低沉含糊地從喉嚨里叫了一聲「是我」,她才趕緊收了手。

  「這也太像了吧,」她想伸手摸一摸,沒等碰著又縮了回來。「等一下,你不會是真的染上什麼喪屍病毒了吧,你的下巴呢?」

  余淵少了半個下巴,露出了血紅的牙床。灰白皮膚都抽緊成一道一道,刺青全不見了,一個眼球翻進了腦殼裡;他腳下一瘸一拐,身體乾枯黑裂,還用喉嚨里含著血的聲音說:「季山青特製的……套上就完全是……喪屍……」

  「知道了,」林三酒趕緊揮揮手,「你快走吧,我看久了有點噁心。」

  「你該看……看……黑澤忌……」

  連說話都變成喪屍了。

  林三酒一扭頭,眼前一花——一個頂著亂蓬蓬黑髮的小男孩,超不過十歲,穿著一身水手服,懷裡捧著厚厚一疊、至少十幾個大蛇皮袋,用一雙短腿登登地跑出了Exodus。

  那他媽是誰啊?

  林三酒想不到,今晚最大的安慰來自人偶師。他仍然是熟悉的老樣子,果然連衣服都沒換就出來了,走在一群妖魔鬼怪里,看起來反而別樣和諧。他跟大巫女似乎都挺不願意跟其他人扎堆兒站著的,尤其是波西米亞,她往誰身邊一站,就顯得誰很便宜;很快,他就又跟大巫女湊在一塊兒去了。

  「禮包!」

  等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下了船,林三酒往門口裡招呼了一聲,「就差你了,快出來,你打扮成誰了?」

  一個腦袋從走廊拐角後往外一探,似乎有點不太好意思。

  林三酒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眼熟——不是因為他是禮包才眼熟,是因為……是因為……

  她漸漸睜圓了眼睛。

  「那個,」季山青盡力保持著一張嚴肅的面孔,即使是在繁複烏黑的花紋遮蓋下,也能看出他面頰上泛起了淡淡的粉紅。「余淵不是說,可以打扮成喜歡的人物嗎……」

  他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繃帶,不知道在心裡過了一番怎樣的自我辯解,再開口時理直氣壯了不少:「姐姐也是個人物嘛!我是特地按照烏蘇毒資料畫的花紋……像不像你當初在老家世界時的樣子?」

  一邊說,他一邊理所應當似的伸出了一隻手。林三酒忍不住,一邊笑,一邊也伸出了一隻U型塑料手——別看她肚子裡覺得自己老成持重,實際上也沒能世人皆醉我獨醒,還是打扮成了一個樂高方塊人,還是禮包做的特製品——握不住,所以她「叉」住了禮包的手。

  等烏泱泱一片妖魔鬼怪都離開了之後,Exodus也恢復了寂靜,重新陷入了一片昏暗裡。

  不知過了多久,在誰也沒有聽見的時候,沙萊斯忽然輕輕「嗯?」了一聲。

  「這裡是……末日前的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