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從昨晚到現在,分幾次才寫完,足足耗了我八個小時,我知道會卡,我不知道會這麼卡
有那麼一瞬間,林三酒差點以為人偶師瘋了。
【送紅包】閱讀福利來啦!你有最高888現金紅包待抽取!關注weixin公眾號【書友大本營】抽紅包!
聽說一個人在仇恨中煎熬久了,腦筋就會多少有點不正常——但她張開嘴好幾次,卻連一點成形的聲音也發不出來;既問不出「【時間的洪流】效果還剩下多久」,也問不出「你被傳送走了是什麼意思」。
她在不知不覺之間,竟已經衰老到了這種程度。
林三酒說不出話,而波西米亞不敢說話。空氣靜寂了一會兒,人偶師忽然以眼角朝下一瞥,從她身上掃了過去。
「別誤會,」他陰鷙地一笑,「【時間的洪流】會讓人衰老而死,可不意味著你真的就能平平安安活到老。這只是它的假設罷了。」
這句話落入林三酒耳朵里,她有那麼一陣子沒有反應過來。等它的潛台詞慢慢沉澱下來時,她終於明白了,不知從哪兒突然來了一股力氣,猛地抬起了頭:「你——你這麼說,就代表——」
人偶師轉過身朝林蔭之間走去,連停一停的意思也沒有,眨眼就走得遠了,只有他的聲音仍舊清清楚楚:「你這個人的運氣就像狗尿一樣,走運一次能把人熏一個跟頭。」
這、這就意味著,【時間的洪流】效果已經結束了吧?要是她果然正大步邁向死亡,人偶師高興還來不及,根本不會說「這不代表你會平安到老」這種話。
「扶……扶我一下,」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身體在漸漸回春,林三酒又有氣力說話了。
波西米亞一開始還沒聽見,只忙著摸索自己的頭髮和臉頰;直到她的手指又被金棕色長捲髮勾住了,這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左右一看,急忙伸手將林三酒從地上拉了起來。
林三酒伏在地上時,必須要靠別人的力量才能站起來;但等她雙腳立穩時,她的後背已經能夠伸直了,皺紋和斑點都被光潤飽滿的皮膚撐開了,視野也如同水洗過一樣重新清晰起來。
只差一線,她們二人就險些淪落成了地上的死人——
剛才林三酒奄奄一息時只是高興不起來,如今精力與力量一回到身體裡,她登時像是充滿了燃油似的,一想到這兒就不由心頭火起。人偶師沒有殺她的意思,但也絕對不會為了她的安全多費一分心思——這些其實都無所謂,但波西米亞卻因為她連連遭到波及,至今為止已經身處險境好幾次了。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她低聲對波西米亞吩咐道,「我沒叫你過去時,你不要過去。」
「你又要幹什麼?」就在她抬步要走時,波西米亞突然反手抓住她:「你難道還想追上去算帳?」
林三酒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幹什麼——她遲疑幾秒,答道:「我……我跟他談談。」
她也知道,這近似於痴人說夢。
「我真是搞不懂你,」波西米亞望了一眼遠處的人影,急切地低聲說道:「就算你希望他活著,你在他身邊又能起什麼作用?我看他倒是更有可能先一步被你氣死。再說,你憑什麼覺得不忿?你明明知道人偶師……大人,就是那樣子的嘛。你要是不離開,就應該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林三酒一愣,一時間竟然什麼也答不出來。
「走吧,」波西米亞伸手拉起她,金棕色眼睛裡閃爍著正午漸漸明艷起來的陽光:「……畢竟我們不是都還沒死嗎?我還知道我上一世的模樣了,這說不定是個線索呢。」
被她這麼一攪和,等她們二人重新在樹林外跟上了人偶師的時候,林三酒總算能夠壓住自己的一肚子火了。她沒看波西米亞瞪圓了的眼睛,只追上去幾步,在那個漆黑人影的背後低聲質問道:「你使用【時間的洪流】時,難道都沒看看我們的位置?」
「你很好看?」
只要四個字,就能把她的火氣重新激起來。林三酒刻意將聲氣壓得更低、更平,免得情緒失控:「……你如果想反悔,就大大方方地來殺我,我肯定站著不跑。但是,我的朋友不應該受牽連。」
假如人偶師忽然轉過身將她擊飛出去、或者冷笑一聲嘲諷她那所謂的友誼,哪怕以行動表明他根本不在乎她到底說了什麼,都不會叫她多麼吃驚——但是,這幾件事他都沒有做。
他甚至沒有轉過頭。
那一頭光亮整齊、梳向腦後的黑髮,在蒼白膚色的映襯下,仿佛濃墨一般鮮明得令人心驚。
在輕微的、有節奏的皮革咯吱響聲中,林三酒屏住呼吸跟著他走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聽見了他輕得幾乎不可聞的那一句話。
「你可以走了。」
頓了頓,他又說了下去,仍舊沒有回頭:「你說過要幫我找到宮道一。現在你為我帶來了大巫女,這個承諾已經算是實現了。你可以走了,帶著你的那條雜魚一起滾遠點。」
林三酒沒料到這樣的反應。她慢下了腳步,低聲問道:「……當他來的時候,你希望獨自見他?」
「聽說管閒事的人活不長,我歡迎你繼續。」
「是因為……宮道一很危險?你不希望我們捲入其中?」
「你真是自作多情的天才。」
林三酒咬著嘴唇,正想再問一句「那你傷勢好了嗎」的時候,這才突然反應過來——她原本以為貓醫生在林子外等他們,然而如今在山丘之間都走了好一會兒了,卻哪兒也沒有貓醫生的影子。
「我不是說了嗎,」人偶師涼涼地說,「……我已經被傳送走一次了。你沒發現我的人偶也不見了嗎?」
「等等,」林三酒的思緒又被拽回到了這個問題上,忙招手叫波西米亞跟近一些:「你被傳送走了?」
這完全講不通,他又不可能在短短時間裡,去太空中另一個星球上走一圈再回來。「被傳送走,就意味著你不在這兒了……可是你既然還在這兒,那你是怎麼傳送走又回來的……所以,貓醫生……」
「我聞到一股焦味……腦子燒了吧?」
在她活活挨著語言的刀子時,波西米亞也趕了上來,仍舊是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人偶師猛地剎住步子,微微一轉身——幸虧林三酒停得及時,才沒有一頭撞上去。
「……你真不走?」
他依舊沒有看她們二人一眼,目光遠遠地落在山嶺與林野間。青色紋路浮在他霧白色的皮膚下,看起來好像太陽稍微強烈一些,他就會隨時蒸騰著消失。
林三酒想了想。身邊波西米亞朝她擠眉弄眼半天,意思顯然非常清楚了,但她只作沒有看見:「我……我覺得路上多個伴,有個照應不是挺好的嗎。」
人偶師靜默了半晌,又轉過了頭去,重新拾起了速度,朝前方走去。平原不知何時慢慢淡出了,大地上展開了一片片公路貫穿的田野,人類的痕跡即將要重新出現在眼前了。
「你會走的。」
不管他怎麼說,林三酒都當耳旁風。她自己決定自己什麼時候離開,不打算聽旁人告訴她怎麼辦;但這份豪氣只能在肚子裡打轉,自己知道就夠了。
「所以,你說的傳送到底是怎麼回事?貓醫生又在哪?」
「你看一看遠處的公路和農田。」人偶師一邊走一邊問,雖然語氣平靜,但速度卻快得叫身後二人都有些喘不上氣:「你覺得少了什麼?」
少了什麼?
林三酒抬頭看了一圈,覺得那一片越來越近的人類區域看起來平常極了:電線桿、路燈、高速公路、路牌、一片片望不見頭的果樹林、路旁立的大GG牌……
「是……少了人?」她試探地問了一句。
波西米亞聞言,從鼻子裡噴了一下氣:「要是隨便走到哪兒都能看見人,就不叫末日世界了。更何況你還離得這麼遠。」
「你的遲鈍令人驚奇。」人偶師輕輕一抬手,在遠處的公路上比了一比:「沒發現嗎?那麼一大片區域裡,連一隻蘑菇都沒有。」
「真的誒!」波西米亞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大人明察秋毫——這種人類發展出來的區域,不應該都是菌菇社會嗎?螞蟻們又不住在城市裡。難道說,還有兩邊都不靠的人類社會?」
「沒有。」人偶師一擺手,阻止了二人繼續前進的腳步,「在公路邊上停下來,不要走上去。」
林三酒一肚子的問題,問出來也只能挨嘲諷,乾脆一句話也不說,隨著人偶師在公路外數百米的一處斜坡上停下了。
「【時間的洪流】,應該是大洪水的副產物。」
他一張口,就將林三酒二人嚇了一跳。「大洪水攪亂了傳送規律,在不到十四個月的時候就把我扔去了下一個世界,我拿到【時間的洪流】,也是因為大洪水突然發作。傳送發生的時候,我正追蹤著幾個螞蟻巢穴的人,一路走到了這兒,越過這處斜坡,上了公路……接著,那幾個螞蟻巢穴的人又掉頭回去了。我順著公路走了一會兒,想知道他們來一趟的目的是什麼,一低頭,發現我的身體在漸漸消失。」
這的確是傳送時的表現——林三酒不由問道:「你傳送到哪裡去了?」
「可食用真理。」人偶師似乎很不適應要和她說這麼多話,仔細聽時,能分辨出隱約的煩躁:「……我被傳送回了可食用真理。」
「不可能,」她第一反應就是這幾個字,再一看波西米亞,顯然也正是同樣的心思:「你不能從同一世界傳送到同一世界,因為這根本就不叫傳送。即使是大洪水,也——」
「誰說是同一世界了?」冰刀似的聲音,切斷了她未說完的話。人偶師朝遠處的公路,以及公路遠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冷一笑:「……公路那邊,是另一個末日世界。我不慎跨越去了另一個末日世界以後,大洪水發作,又將我送回來了。現在,你的腦子焦味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