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沒有直接給過金三什麼。
他在京城如今生活頗有起色,第一是因為他和周行接觸過,周行對他印象還不錯。
第二是因為除了負責去鹿城出使之外,金三還一直在努力工作和學習。
他的心裡並沒有多麼高遠的理想和野望。
從小時候開始,他就認識到了自己的平庸,儘管他出身在一個中產家庭。但他也並不認為這跟他本身有什麼關係。
好在他的父母也都很開明,也並不要求他成龍成鳳。
因為他的父母也並不是什麼人中龍鳳。
金三記得,災難爆發之前,他的父親就經常告誡他——
他們的成功只是偶然的,只正好是趕上了機遇遍地的年代。
那個時代正處於發展經濟的風口浪尖上,他們只不過是碰巧從別人漏下的部分里撿起了微不足道的一點點而已。
但後來不是了。
以前是增量時代,人人有肉吃,人人有錢賺。
後來是存量博弈時代,甚至連存量都開始下降了,機遇已經不再屬於普通人了。
父母對他的要求很低。
不要賭博,不要創業,不要碰違禁品。
安安穩穩,娶妻生子過一輩子,這已經是絕大部分人難以奢求的一生了。
前幾年在亂刀峽旁邊,周行讓他去鹿城安身,金三婉拒了。
他必須要靠自己活下來。
這些年他並沒有因為自己能夠接觸周行而狂妄自大,甚至比從前還要小心翼翼一些。
除了幾次去鹿城出使,其他的時候金三都在兢兢業業的工作。
但現在···
京城要放棄他了···
一個月前他代表京城去詢問周行的態度,回來的時候他把所有溝通內容原封不動地轉達了。
那些話他們都知道。
金三的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失望。
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他出生在四九城裡,也在這裡長大。
儘管他並不是官員家庭長大,但耳濡目染之下,有些事他比一般人都要看得通透。
對方是在通知他,不是在跟他商量。
金三離開之後那個負責下達命令的人也有些不解。
【金三的身份很特別,就這樣放棄?】
他的級別也不算低,是中樞辦公室科長。
那天在東郊山莊裡的事情他也知道,但這就更顯得奇怪了。
要知道現在京城三百萬人,有且僅有金三一人可以見周行。
就連劉衛國都不行。
這麼重要的棋子就這樣報廢···看來中樞和世家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快要壓制不住的程度了···
中樞有將軍和司令,世家有盤根錯節和深不見底的人脈關係。
會變成什麼樣呢?
······
從辦公室往廣場小樓走過去的時候金三還是保持著神色平靜。
他知道周圍一定有很多人在觀察。
也許他們的主要任務未必是觀察自己,但自己出現了,他們就會有人把視線放到自己身上來。
一旦這個時候自己露出什麼奇怪的神色或是說什麼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那會很危險的。
很危險···
金三心裡苦笑一聲。
在自己的國家和土地上,會很危險。
這可真是諷刺啊。
······
周行的小樓並沒有鎖門。
因為周行的名字就是門。
→
這扇門,這個世上暫時還沒有人可以不問而進。
來到門口之後金三也沒有去看趴在旁邊的郭天賜。
他活得很小心,他知道有人在看自己。
也許郭天賜現在是破鼓萬人捶,但用不了多久,也許郭天賜的下場就是他的下場。
一旦他被周行厭惡的話,說不定還要更慘。
金三在心裡長嘆一聲之後心裡又有些疑惑。
一直跟在爺身邊的那位姑娘沒下來?
之前他只是剛一靠近那位姑娘就下來開門了,但這次他站了幾分鐘都沒有動靜。
難道···
爺已經不耐煩了?
自己吃了閉門羹?
但他不能完全什麼都不做,上面的責難同樣是他難以承受的。
又站了兩分鐘之後金三艱難地抬起手試著輕輕敲了敲門。
「爺?」
他沒有一直敲,也不敢一直敲。
周圍人來人往,春天溫暖的陽光灑在金三身上,金三的身體卻冷得發抖。
他足足在小樓的門口站了十幾分鐘才離開。
離開的時候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樣。
他的耳邊傳來尖銳的嘶鳴,腦袋也有些發暈。
沒有人對他施加精神能力,純粹是他自己感到絕望和悲哀。
恍惚中他想起了父親曾經的感嘆:
「風往哪邊吹,草就往哪邊倒。」
「兒啊,年少哪有不輕狂的,年輕的時候,誰不覺得自己是風?」
「但是大多數人到老才知道自己原來是隨風搖晃的野草,是一場空啊。」
這是繼能量爆發之後,金三第二次感覺到如此絕望。
他昏昏沉沉地朝著遠處的辦公室走過去,等來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他勉強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辦公室里的人似乎早已得到了消息。
那位科長看了一眼金三之後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不好辦!】
【完全沒有辦法判斷周行是厭惡金三了還是什麼時候離開了。】
但這位科長的心裡還是希望周行是離開了。
如果這樣的話,那金三對京城就還是有用的。
從他的視角里看,這樣一個人物的重要性不比任何七級甚至八級差。
【那現在怎麼辦?】
別說直接推門上去看,就算是用能力觀察也是不可能的。
誰敢用能力感知周行?
別說他們現在未必能感知到,要是真的感知到了,那絕對會被視為挑釁。
會死人的!
科長想了一下之後又自嘲一笑。
這種事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如實上報就好了。
······
周行確實已經離開了。
他已經回到了鹿山。
雖然有能量在的一天他的生命幾乎可以說是無窮的,但他也並不想把時間過於浪費在京城裡。
聖子,先知,大梵天他們現在是什麼情況周行還不清楚。
但是他自己不會停下腳步。
自從能夠把能量壓縮起來之後,他已經摸到了一點竅門,也取得了一些質變——
能夠把體內壓縮後的能量用無屬性的狀使用起來。
雖然這暫時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卵用。
無屬性的能量雖然可以拿來療傷,但效果遠不如孫錦峰的植物型和馮靜的治癒型。
更別說歲那種可以幫主別人【再生】的能力了。
但有了質變,他起碼也摸到了一絲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