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言語是刀,沉默是金

  看著周長文背著手朝村中小賣部走去的樣子,一家人神色各異。♢😎 ❻9s𝐇𝔲乂.ᶜσм 😲🐒

  媽媽皺著眉頭,但也不好說什麼。

  爺爺吧嗒著報紙捲成的菸捲默不作聲。

  周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過他在心裡想著今天晚上抓青蛙不能抓太晚了。

  等媽媽把餐具收拾完,又把雞和豬餵完之後就去偏房裡一邊織毛衣一邊看電視了。

  爺爺則是坐在門檻上打量著周圍的菜園子和一旁的牛欄。

  星光里,周行一手抓著一隻青蛙從水田旁邊走了回來。

  爺爺看到他小腿上的泥漿和手上的青蛙笑呵呵地問:「今天不行嘛,只捉了兩個。」

  「白天上課睡著了,今天少捉一點,放假了再捉。」

  「噢···」爺爺把最後一點菸抽完之後點了點頭:「那是的,不能影響學習。」

  周行『嗯』了一聲,把青蛙放進大水缸里之後就自己去找水洗澡了。

  周圍的青蛙蛐蛐叫個不停。

  正在後屋洗澡的周行隱約聽到爺爺在跟爸爸說話。

  「長文,你幾十歲了,按說當老漢的不應該管你嘍,但是想過安穩日子,賭博還是要克制。」

  「賭什麼博?打發哈時間,上班上得腦殼都大。」

  「你屋裡說你這兩個月工資都沒見影子,你打算哪樣嘛?」

  「日媽老子餓到了她了?她她媽一個農村婦女,跟了老子算是她上輩子燒香積德。」

  「你狗日的!」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音,仿佛是爺爺捶了一下門框。

  「你讀了幾本書,道理沒讀明白,讀出脾氣來是哈?」

  可能是爺爺發怒了,爸爸也沒了聲音。

  在周行的記憶里,爺爺一直是個很溫和的人。

  但是聽別人說爺爺早些年當過兵,打過仗。

  在周行看來當兵的人應該都是高高的,壯壯的,而且很兇。

  可能爺爺當兵的時候負責的是炒菜?

  第二天一大早周行自己起床,跟著同村的小夥伴摸著黑朝鎮上的小學走去。

  周長文不是班主任,一般都是有課的時候才去得比較早。

  那時候周行才能搭一下順風車。

  昨天的事情早就被周行拋諸腦後了,他邊走邊跟小夥伴商量著明天放假了去哪裡抓青蛙,去哪裡抓泥鰍。

  這天晚飯過後周長文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一抹嘴就去打牌。

  他心裡還是害怕自己老父親的。

  他破天荒地幫著老父親加固了一下牛欄,又把菜園子周圍的籬笆整理一下。

  提著青蛙回來的周行有些不解。

  但是看到爺爺和媽媽臉上的笑容他也感到高興。

  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過了下去。

  被爺爺訓斥之後周長文就不怎麼去賭錢了。

  「爺爺,爸爸怎麼不去打牌了?」

  「前幾天隔壁村抓賭博,抓了幾卡車,我帶著你爸去看了。」爺爺一邊卷著草煙一邊說:「我跟你爸說,要是讓人抓住,別說老師當不成,還要坐牢。」

  當時周長文看到那被人像是拖豬一樣用車子運走的人心裡確實害怕極了。

  從那以後他就老實了。

  他本身就是一個沒什麼主見的人,趕上了大專師範包分配的好時代。

  工作馬馬虎虎,沒有什麼特別的目標和夢想。

  人際關係馬馬虎虎,在外面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在家裡其實也還行。

  只是當了老師之後覺得自己的婚姻有些吃虧。

  在他看來自己算得上是知識分子了,應該有一個知書達理的媳婦。

  不過被訓了一頓之後他也就逐漸放下了心裡的不滿。

  周行的媽媽雖然是一個只讀完了初中的農村婦女,但勝在勤勞踏實。

  在三個大人的努力之下,家裡的日子慢慢又好了起來。

  周行也在平凡而安穩的生活里慢慢長大。

  高中畢業之後周行考上了一所還算不錯的985。

  離鄉求學之前爺爺、爸爸、媽媽一起把他送上了長途客車。

  周長文還是老樣子,在學校執教近二十年還是一個年級主任,但勝在沒有犯過錯。

  媽媽因為常年的操勞顯得比父親要蒼老一些。

  不過攝於周行和爺爺,周長文現在也不怎麼說自己婚姻不幸如何長短了。

  只不過是夫妻倆幾年前就分床了。

  至於爺爺則是變得越發蒼老了,但精神頭還是十分不錯。

  周長文雖然是上個世紀的文化人,但對於新時代的專業了解不多。

  周行身邊沒什麼能商量的人,他自己選擇了機電工程。

  這個專業就業面雖然不是很廣,但勝在穩定紮實。

  大學畢業之後周行順利找到了工作,然後認識了同公司並且同為楚州的一個女孩。

  兩人之間的感情並沒有想像中的火熱,反而十分柔和平靜。

  交往了兩年之後他們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妻子的家庭條件比周行要稍微好一些,但她並沒有看不起周行,反而真心的認為自己的丈夫是一個聰明、獨立、上進的人。

  兩個安靜的靈魂互相依偎攙扶朝著人生的盡頭走去。

  周行孩子落地之後的第三年,爺爺面帶笑容離開了這個世界。

  那一天周行格外沉默。

  但他一向言語不多,親朋也都習以為常。

  只有妻子默默地陪她坐了一整晚。

  妻子的話也很少。

  她說言語是刀,沉默是金。

  父親給爺爺立了一座高高大大,看起來闊氣無比的大碑。

  入土那天周行看著墓碑第二行上自己的名字嘆了一口氣。

  十年後,常年煙不離手的父親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走的並不安詳,似乎對人間還有很多留念。

  可最後還是在一聲長嘆中煙消雲散了。

  反而是常年操勞的母親一直陪伴在周行的身邊。

  她幫周行帶大了兩個孩子。

  最初的時候因為一些農村裡的生活習慣,她很拘謹,但她並不像周長文一樣喜歡怨天尤人。

  她努力適應著年輕人的生活方式和城裡人的生活節奏。

  閒暇的時候她還會學著做妻子的家鄉菜或是鍛鍊身體。

  等周行的第二個孩子也上高中之後母親才提出要回家給爺爺和父親守墓,並且回去養老。

  周行和妻子都沒有反對。

  這裡是母親的家,但她還是掛念著老家。

  儘管周長文並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