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擦藥的真話

  第77章 擦藥的真話

  且看薛梟還能狂幾年吧。

  柳大人的煙抽完,直接把滾燙的煙管遞給小茉莉,小茉莉不敢拿桿身,只能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菸斗。

  柳大人拍拍手,問山月:「老夫,說乾淨沒?」

  山月低眉順目:「這樣一條瘋狗,『青鳳』將如何操縱他的婚事?」

  柳大人眉眼冷淡:「這不是你該問的。」

  山月低頭道「是」,再開口:「十日後終選,是薛家來選人嗎?」

  「那是自然。」

  「若民女未最後入選,會死吧?」

  知道這麼多「青鳳」的秘密,又將臉暴露給外人,再不能作為「青鳳」二次利用,必定是不能活了。

  柳大人挑了挑眉,看山月的眼神多了幾分溫度:「你放心,死了你也是我柳家的姑娘,我給你備一具櫸木棺材下葬。」

  山月垂眸:那怎麼好搶你的棺材來用?

  柳大人如想起什麼,再道:「確還有一事未說乾淨。」

  山月躬身聆聽。

  「薛梟出身的薛家乃江南世家,猜測是祝夫人十日後將親臨松江府擇人——是薛太保的繼室,誥命加身,極為尊貴,你縱算不能得選,也不可太過瘟孫,若你墮我柳家聲名,便是草蓆裹屍扔到義莊了事的。」柳大人漫不經心道。

  山月卻猛然抬首:「三公?」

  柳大人以為山月仍不知道其意,略有責備地看向劉尚宮:已來習藝多次,怎這些都不知道!

  「從一品太子太師、太傅、太保,並為三公。」柳大人不滿道:「薛梟父親,便是當今太子太保薛暨。」

  山月咬死後槽牙:她當然知道三公是什麼!四大家之一的沈淮贊就是前朝的太子太傅!

  薛辰!

  太子太保幼子,薛辰!

  段氏說過的。

  段氏口中,福壽山那夜其中一人,就是太子太保之幼子薛辰!

  她記性不好,但那五個人的身世、姓名,如被鑚子刻進了腦海里!

  幼子

  那麼薛梟,是薛辰的哥哥!

  山月登時胸腔如鼓捶擂,耳邊「咚咚咚」,不知是心跳,還是耳膜震動。

  山月艱難地抿了抿唇,不敢讓自己在柳家表現出任何異樣:柳家與程家不同,眼前這個做了幾十年知府的老男人,殺伐果斷,油滑多疑,只要她膽敢表現出一絲絲異常,柳合舟必定挖地深掘!

  山月低低垂著頭,隔了半晌,才囁嚅道:「民女,民女,有些害怕。」

  柳大人並不耐煩安撫姑娘的情緒:「害怕?害怕好呀,有恐懼才能上進。」

  揮揮手叫人帶下去:「就不回程家了,帶去秦桑院住著,等十日後直接送上山。」

  山月腳下踟躕。

  柳大人抬眸:「還有何事?」

  山月眼神瞥了眼那座「突突突」由絨花翠鳥報時的自鳴鐘,臉上帶著討好的諂笑:「.那個藥,您若吃不好,不如換方藥吃——民女聞著那藥微苦帶腥,想來是加了參、鹿茸、靈芝一類的大補之藥,這些藥雖好卻認人,有些大夫盲目給您上佳藥,反而越補越空、得不償失。」

  柳大人抬頭正色:「你還會醫?」

  山月輕輕搖頭:「不過是疫病時,被程家逼著到善棚施了幾天藥,聽程家二郎這樣說過——如今城裡都叫他程神醫,說他的方子很靈,吃了就不吐不泄。」

  柳大人信手揮了揮:「那方子不過是老夫提前給程家的」

  山月趕忙再搖頭:「不不,二郎君大改過,否則松江府這場時疫怎會收得這樣快!」

  是比周邊的州府更快。

  甚至,死人也更少。

  柳大人抽菸後,喝茶漱口,心裡想著,面上卻半分不露。

  山月覷著柳大人的神色,輕聲提議:「您若想換藥方,不如叫程二郎過來給您看看?」

  柳大人手一頓,眯眼:「程二.不是與柏瑜斯走得很近嗎?」

  山月眼眸不動:「這又從何說起?難道程家不想做『青鳳』了?眼看大少爺奄奄一息,等這張帖子一成,所有好事都落到二郎君身上,他又怎會以德報怨、自毀城牆?」

  是這個道理。

  俗話稱,一病三劑藥,好的大夫開藥不過十三味,藥程不過三劑,第一劑投石問路,第二劑力挽狂瀾,第三劑方是夯基固本,若三劑不起效,要麼是人不應藥,要麼是醫技如今瞧著的這個大夫,說是太醫院傳下來的杏林藥法,他吃著也就那麼回事。

  往日的風光呀已如流水般涓涓淌走了。

  「叫他來吧。」柳大人信口道:「順路叫程家來人,將你的包袱送來,你身邊的婆子丫頭就暫且留在程家吧。」

  山月穩穩行禮:「是。」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柳府比程家大許多,柳大人口中的秦桑院卻在正堂外的東北角,並不是很遠,據說柳大人之正妻很早便去了,之後一直未曾續弦,長子柳環、次子柳珈皆在京中安家,許是心中還存有僥倖,家眷們尚未回松江府。

  後院空空的,扎著雙鬟的小茉莉在前帶路,小姑娘垂著頭,一張臉蒼白,身形單薄,穿著桃粉色的馬面裙,走路有些瘸拐。

  細看不是腳踝的問題,是胯骨和腿根不適。

  「哪裡痛嗎?」山月輕聲問。

  小茉莉像被驚住,一愣轉回過身,連連擺頭:「不——不是——沒有——」

  帶著吳儂軟語的尾腔,細聽還夾著咽音。

  「若是不適,下午待程大夫看過大人後,也可請他為你把把脈。」山月壓低聲音,放得輕柔平和。

  小茉莉當即驚聲拒絕,目光驚恐:「不!不!不用了!謝謝您!不用了!」

  她不配給大夫看!

  她已經是個爛褲襠了!

  她不敢把這麼糟糕的身體狀況,暴露在救了松江府眾民的神醫面前!

  山月沒說下去,只說了一句好。

  剛過晌午,程行郁如期而至,特意換了一身綢青鑲邊的襖衣,烏髮系了一條同色的髮帶,人雖消瘦,看上去頗有些志得意滿的味道,他不曾與山月碰面,徑直入正堂把脈,開出三劑藥。

  柳大人當著程行郁,將方子遞給素日請脈的老大夫查看。

  老大夫在柳合舟面前不敢造次,躬身看了方子,只說:「.十味藥皆性溫平順,交補心腎,煎熬後服用可提振心力身力——並無錯處。」

  又覺委屈:「草民開下的五加刺、黃芪、黨參.皆為上品,補氣益力之用不知超出這十味藥幾多.」

  柳大人揮揮手,並不耐聽下去。

  既然藥沒問題,那就可以喝。

  當晚,正堂的燈燭便亮了許久。

  翌日,程行郁再來,方子未改,再加施金針,趁柳大人睡意酣濃之際,從藥匣里拿出一罐麻瓷蓋瓶,托柳府的大管事:「.昨日忘記給我們山月姑娘帶白霜膏,平緩消紅,抹臉用的,勞您交給她。」

  程行郁一走,山月前腳收到麻瓷蓋瓶,後腳便給了小茉莉:「痛就擦一擦。」

  山月面容平靜,語調溫和,說的都是真話:「你只比我妹妹小兩歲,看著心疼,我也不知還能活幾天。若有難事,你來喚姐姐,姐姐能幫就幫,幫不了的.便也是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