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鳳龍

  隼族所在，是一處占地廣闊的森林。

  森林林木叢叢，千年巨樹舉目儘是，交錯的枝丫、茂密的樹葉，幾乎徹底遮蔽日光。

  淡淡的霧氣，讓視線不及三丈。

  常人入內，一時三刻就會徹底迷失，最終不是化為林中野獸的吃食，就是成為樹木的養料。

  這種地方，大軍難以行進。

  再加上隼族人身手靈巧、目力驚人，個個都是神射手，強攻此地，非十倍之力不能成。

  對於莫求來說，得不償失。

  負手立於山林之間，黑暗中一道道警惕、好奇視線隔空落來，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不知過了多久。

  兩位身著七彩服飾的女子從林中行出，肅聲開口：

  「姜族族長，我們族長有請！」

  女子身上的服飾頗為精緻，有各色羽毛、獸皮，應當還經由反覆糅煉，貼身且美觀。

  如果說耬族是洞穴人，姜族、酈族是野人的話，那面前的隼族就相當於開化過的正常人。

  不止衣服。

  舉止有度，顯出族內尊卑有序。

  皮膚光滑，定然是經常沐浴清洗。

  莫求收回視線，在一眾審視、警惕的目光中朝前行去。

  隼族人有著操控樹木的能力，兩女前行之際，前方的樹幹、草藤自行避讓，顯出通道。

  不多時。

  一片建於樹冠上的屋舍映入眼帘。

  樹冠大小不同，屋舍也形貌各異，有的螺旋朝上，有的蜿蜒曲折，有的依附主杆而成。

  每一處屋舍，都精心裝扮，點綴著花簇、綠葉，透著股芬芳香氣。

  「呼……」

  莫求輕吐一口濁氣，面上不由露出愜意。

  隼族人皆氣息純粹，不染污垢，住處也位於這片森林的靈氣節點，倒像是仙門駐地。

  與氣息混雜的其他氏族，截然不同。

  不過……

  為何如此？

  葬龍天元氣充裕、靈機活躍不假，但此方天道，實則充斥著一種難以描述的無形戾氣。

  乃至，沖霄怨念。

  身在其中，多性情兇殘，嗜殺成性才對。

  而隼族。

  卻充斥著祥和之氣。

  「姜族長。」

  引路的女子轉過身，朝身前一株高約百丈的巨樹一引：

  「我族族長、司祭等人在上面等你。」

  「嗯。」

  莫求回神，抬頭朝上看去，身軀輕輕一晃，已是化作一溜火線遁入樹冠中的大殿內。

  這等遁法，對於隼族人而言，見所未見。

  不由引起一片騷動。

  殿內。

  火線匯聚，光暈一閃，莫求一人立於正中。

  他背負雙手，掃眼場中眾人，識海地獄圖輕顫，肆無忌憚的放出金丹圓滿境界的威壓。

  隼族大殿雖位於樹冠之中，上方卻不做遮蔽，所以日光充足。

  但此刻。

  在莫求出現的一剎那，所有人都覺心頭一沉，天地突兀變暗，渾身上下更是一片冰冷。

  一股莫名的恐懼，自心中浮現。

  就如……

  在面對其他氏族的兇殘神龍！

  甚至，這股威壓之強，有過之而無不及！

  「姜……姜浩！」隼族族長鳳藍銀牙緊咬，身上浮現淡淡白光，盯著威壓直視莫求：

  「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對於殿上端坐的貌美女子，莫求也略有耳聞，與自己所化姜浩有些緣分。

  不過，他對此並不在意，也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只是淡淡道：

  「繇族以我族不敬神龍的名號，欲要討伐，聽聞隼族也響應了號召，準備舉兵匯聚？」

  「是與不是？」

  「……」

  場中一靜。

  眾人此前早已做好了準備，遠處箭弩瞄準，更有數道埋伏。

  但在真正見過莫求之後，卻一個個膽顫心驚，就如在面對一頭來自上古的恐怖凶獸。

  似乎只要一有異動，就會被對方撕碎。

  沒人敢輕舉妄動。

  鳳藍更是能看清對方眼眸中的冰冷、淡漠，全然沒有自己想要見到的那種往昔柔情。

  不知為何，她心中竟然陡生一股怒火，甚至壓下了對場中威壓的畏懼，冷冷一笑道：

  「姜族供奉龍神隕落，按理來說，族人都應為之殉葬，這是千萬年來八部天龍定下的規矩。」

  「你們不做，自有人幫你們做！」

  「姜族只是改信了龍神，而非龍神隕落。」莫求語氣淡然：

  「至於原來的三首蛟龍……」

  他輕輕一哼：

  「不過是幾頭體內有著些許龍血的畜生罷了，殺了也就殺了，哪裡用得上為之殉葬？」

  「你……你好大的膽子！」鳳藍美目圓睜，一臉難以置信：

  「那可是你們供奉千年的神龍！」

  雖然在她看來，除了自家氏族供奉的神龍，其他氏族的神龍都太過兇殘，但那改變不了本質。

  龍，就是龍。

  人，只是龍的僕役、眷屬。

  把曾經供奉的神龍，稱之為畜生，這已經不能用不敬龍神來形容了，簡直是無法無天！

  場中的其他人，同樣無不變色。

  「神龍也好，畜生也罷，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莫求好似沒有察覺到場中氣氛的變化，道：

  「倒是爾等，確定要朝我族動手？」

  鳳藍嬌軀一緊，她死死盯著莫求，慢聲道：

  「如果，我說是哪？」

  「轟！」

  話音未落，周遭巨顫。

  大殿瘋狂顫抖，巨樹發出宛如悲鳴的撕裂之聲，一股無形威壓，如同狂風般在場中肆虐。

  莫求長發飛舞，面容冰冷：

  「若是的話，隼族自今日起，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鳳藍大怒，挺身而起，卻發現自己渾身發軟，心頭惴惴，皮肉下意識顫抖。

  發自內心的恐懼，讓她即將到嘴邊的話，生生停了下來。

  場中的其他人，更是面色慘白，遠處那些遙遙瞄準此地的神箭手，更是接連從樹上跌落。

  一個眼神，單憑自身氣息，就讓這裡許之地的生靈，宛如陷入颶風漩渦之中，身不由己。

  「昂！」

  這時。

  一聲高昂、洪亮的咆哮自大殿後方傳來。

  其聲撕裂高空、洞穿白雲，讓隼族人精神一震，就連莫求身上的威壓，也銳減大半。

  「人族！」

  雄龍自龍巢飛出，長達百米的矯健身軀當空盤膝，雙目怒放靈光，隔空罩落莫求身上：

  「不要太過分，即使你是高階龍族的眷屬，終究只是一個人族，真當我等好欺不成？」

  「鳳龍！」莫求抬首，相隔數里看向雄龍，目光閃動：

  「有趣。」

  「如此純粹的氣息，不染絲毫雜氣，神念更是醇厚平和，你們……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大膽！」雄龍大怒。

  此人竟然如此無禮，面對自己一頭龍裔，不僅沒有敬畏，眼神中反倒是透著股探究。

  好似在研究著什麼。

  它雖性情平和，卻也不是沒有怒火。

  無數年來，經由人族供奉，即使是兩頭鳳龍，也不認為人族有資格與自己平起平坐。

  更何況如此眼神？

  怒火上涌，雄龍目泛靈光，兩道刺目光線如同兩根光柱，隔著數里之地直射莫求所在。

  「咦？」

  這股波動……

  法術？

  莫求眼眉一挑，同樣目泛靈光。

  兩道火線自眼眸中蓬然乍現，逆勢直衝天際。

  與此同時，識海神念一舉。

  叱念真雷，隔空轟出。

  「轟！」

  神光、火線當空對撞，爆開肉眼可見的巨大氣浪。

  雄龍還未回神，就覺腦海一陣劇痛，當即忍不住痛叫一聲，悲吼著自高空墜落下來。

  論肉身，莫求受限於體型，除非顯露閻羅法體，不然未必能強過對方。

  但論及對神念之力的操控。

  雄龍雖修有妙法，終究還是太過粗糙，就如針尖與木槌相撞，鋼針定然刺入木槌之中。

  虛空一顫，莫求的身形出現在雄龍下方，在對方神念還未恢復之際，一拳已然轟了過去。

  「彭！」

  巨力爆發。

  雄龍身軀一蜷，長長的軀幹就已被轟出大片鮮血，更有一片片晶瑩鱗甲，迎風飛舞。

  「鳳龍不是有兩頭嗎？」

  莫求面色不變，身形圍著雄龍閃爍，雙手或拍或抓或錘，在對手身上轟出道道血痕：

  「怎麼？」

  「那一頭，不在？」

  他的每一擊，看似威能不凡，卻也只是在雄龍身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但耐不住他速度快，攻勢急。

  不過眨眼功夫，威風凜凜受隼族人靜養的神龍，就已遍體鱗傷，龍血、龍鱗灑落四方。

  「昂！」

  下方，龍吟再起。

  一頭肚腹高鼓的雌龍自巢穴飛出，與雄龍氣息相匯，彼此神念交織，實力瞬間暴漲。

  奈何……

  「轟！」

  莫求雙眼一睜，渾身烈焰狂涌。

  幽冥火神身！

  明王甲覆蓋周身，任由雙龍轟擊紋絲不動，反倒是他的每一擊，都讓兩頭鳳龍瘋狂閃避。

  「原來有了身孕。」

  目光落在雌龍身上，莫求冷冷開口，手一伸，百辟刀浮現掌中。

  沖霄殺機，銳利寒芒，讓場中一滯。

  兩頭鳳龍，也忍不住目露驚恐。

  「住手！」

  陡然。

  下方遭颶風橫掃已經破破爛爛的隼族大殿內，族長鳳藍急急大吼：

  「快住手！」

  「隼族不會答應繇族的邀請，絕不進犯姜族，姜浩你快快住手，不要傷我族龍神！」

  「不進犯？」莫求挑眉：

  「單單是讓爾等不進犯，我又何必親自跑一趟？」

  「隼族需協同我族，討伐繇族逆龍，不過在此之前，我對這兩頭鳳龍為何如此很感興趣。」

  「它們……」

  「修行了功法！」

  音未落，他已經身化一道虛線，朝著兩頭鳳龍狠狠撞去。

  在這內藏無邊戾氣、怨念的世界裡，這兩頭鳳龍竟然能保持平和的性情，絕對屬於異類，它們身上應該藏有秘密。

  「轟……」

  空氣震盪，風火席捲。

  偌大隼族族域，幾乎盡數被肆虐的風火所包裹，無數人從住處奔逃至空曠地帶，面露驚恐朝天際看去。

  上空。

  族人信奉的龍神，在那渺小的人族面前，赫然處於下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