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變故
甄元面色鐵青立於虛空，雙眼死死盯著前方相交千年的兩人，目中的憤怒幾乎化為實質。
「好……好得很！」
他牙關緊咬，朝著陸離低吼：
「陸宗主不愧是雲夢川萬年難遇的梟雄，不過閣下今日此舉，難道就不怕與虎謀皮嗎？」
「還有你！」
他視線轉動，落在柳音璇身上，眼中的怒意更甚：
「千年同門之誼，甄某卻是想不到，你竟然會做下這等事！」
對於陸離的翻臉，他還可以接手，但有著千餘年交情的同門背叛，卻給了甄元狠狠一擊。
要知道。
此番他之所以與聖宗合作，就是因為柳音璇。
也正是因為考慮到兩人一起過來，才不擔心陸離別有用心，卻不想他們竟聯起手來坑了自己。
「甄長老。」柳音璇面色冷漠，一改往日清風和熙，看過來的視線就如再看一位陌生人：
「大道之爭，容不得半分私情。」
「這是我等再進一步的唯一機會，如若錯過，音璇兩千年苦修，終將化作一捧黃土。」
「哈哈……」甄元怒極反笑：
「大言不慚！」
「爾等欲行閻羅宗之事，重開陰間，無視蒼生存亡也就罷了，難道以為它們會放過你們？」
「這就不勞甄兄操心了。」陸離面色淡然，背後一股玄黑之氣直衝雲霄，遮天蔽日，把周遭千里盡數覆蓋：
「陰陽不合，大道不全，我等就永遠止步於此，陸某委實難以心甘，而且陰間也非魔界。」
「還是可以講規矩的。」
「好了！」
他揮了揮手，道：
「廢話不必多說，我送甄兄上路，一位元嬰真人的血祭，當可讓此地陣法全力運轉。」
說著，屈指朝前一點。
不見他如何作勢，有著元嬰修為的甄元就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身支離分解。
身下。
一個徑長足有百里的巨大血池泊泊流轉。
血池正中，一個漆黑空洞悄然浮現，隨之甄元的血肉跌落，那黑洞也隨之緩緩擴張。
肉身之內，是元神。
巴掌大小的元嬰虛立半空，無數細小的鎖鏈出現在元嬰身上，瘋狂吞噬著元嬰之精。
元嬰與甄元的相貌一般無二，只不過縮小了數倍，內蘊的精元，卻是肉身的無數倍。
眼看著自己神魂消散，卻無能為力，他不由仰天怒吼，滿是不甘。
「啊！」
咆哮聲，在血光中飛速消融。
「還差一些。」眼見元嬰在眼前消散，陸離依舊面色冷漠不為所動，掃眼遠方，道：
「此地經由千餘年休養生息，匯聚而來數百萬生靈，竟然還不夠，看來還需要更多。」
說著。
大手一揮。
「嘩啦啦……」
幾十根長幡飛射四方：
「帶上此物，去收集精元，七年內定要回來，誰人收集的精元足夠，誰人可得重賞。」
「是！」
「喏！」
應聲遙遙響起，隨即各色靈光騰空，帶著長幡分射四方。
此番。
不僅陸離這位聖宗之主進入了雲夢水界，聖宗四脈的諸多金丹宗師，竟也跟著進了此地。
「陸兄。」柳音璇垂首看著那緩緩擴張的漩渦，眼中閃過一絲遲疑：
「你真的有把握？」
「當然！」
陸離淡然一笑，眼眸中閃過一絲幽冷詭異的玄光：
「此界，怕沒有人比我更懂『陰間』了。」
「放心！」
「七年後，陣法開啟，兩界貫通，屆時雲夢水界就會成為唯一一處天道齊全的地方。」
「我等，也可再進一步！」
柳音璇聞言美眸一縮，緩緩點頭。
…………
水界某處。
「轟！」
「噼啪……」
「咚！」
轟鳴聲、雷聲、沉悶巨響迴蕩，不時可見電光閃動。
某一刻。
「唰！」
虛空一盪，四道人影出現在漫天水幕之中，四人個個渾身狼狽，彼此對望，眼中有慶幸也有悵然。
「誰能想到，數百年過去，這裡的水猿竟然比當年多了數倍，要知道它們延續後代可是極其艱難。」
一人輕嘆：
「雖然東西得手，三位道友卻再也回不去了。」
「葛兄、張道友、一指道長……」一位老者面色沉重，嘆了口氣道：
「幾位放心，三位道友的後事老朽會用心打理，此番收穫，也會分潤給他們的後人。」
「錢老的話，我等自是信得過。」齊元化拱手，雖然收穫頗豐，此即卻提不起興致：
「有勞了！」
「應該的。」
錢老擺了擺手，道：
「幾位接下來有何打算？」
「這裡的收穫老朽已經自足，得了水猿丹珠，也可延壽三個甲子，出去後足夠料理後事。」
「所以，老朽不打算繼續探尋此界了。」
「聶某倒是還有一個地方要去。」一人慢聲開口：
「那裡不怎麼危險，但也未必能夠得到好處，不知道幾位有沒有興趣跟著過去一探？」
有過一番同生共死的經歷，他對身邊幾人已經十分信任，並不介意透露些許自己的行蹤。
「貧尼祖上有人陷落此界，入內之際曾留下線索，需探尋一二。」一女搖頭，開口拒絕。
齊元化也道：
「我也有一處地方要去，既如此，我等就此分開吧！」
「也好。」
錢老點頭：
「老朽祝幾位一路順水，機緣自得。」
「借您吉言！」
「告辭！」
「慢走不送！」
四人彼此拱手，隨即三道遁光騰空，掠向不同方向。
錢老目送三人遠離，良久才收回目光，垂首輕嘆一聲，腳踏水流朝前不疾不徐飛去。
東西已經入手，接下來只需尋到幻夢神石，他就可離開。
幻夢神石難得，但那是在碰運氣的情況下才如此。
而錢老身後的勢力，卻早在三千年那一輩，就有人入界，在水界大陸立下了一個道統。
此道統唯一的作用，就是收集幻夢神石。
更何況除了宗門道統之外，前人還與此界的幾個凡人國度有著聯繫，同樣可以入手靈石。
對於此界凡人帝王來說，幻夢神石也是他們唯一一個能與『上界仙人』取得聯繫之物。
如若遇到，自不會放過。
飛遁數日，大陸遙遙在望。
錢老雙眼微亮，正欲加快遁光，眼眉突然一挑，目泛驚容，下意識驅動遁光朝後暴退。
「完了！」
一個冰冷之聲響起，隨即一抹幽暗光暈罩落。
數年時間，一晃而過。
…………
某處峽谷。
「轟隆隆……」
兩側山巒朝內倒塌，數股流光直衝天際，幾根長幡當空一招，就把兩位金丹捲入其中。
「我等乃司馬家後人，爾等要幹什麼？」
「聖宗是要與司馬家為敵嗎？」
憤怒咆哮未能持續多久，就轉為不甘怒吼，隨即戛然而止。
幾人再次現身，落於廢墟之中，其中一人手持長幡輕輕搖擺，當即有吞噬之力遍鋪四方。
「兩位金丹，再加上這群水獸，辛苦半年總算沒有白費。」
「是極！」
有人滿意點頭：
「就算接下來什麼都不做，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哈哈……」
…………
水域之底。
一位白衣飄飛的年輕人負手而立，眼帶好奇看向對面兩位聖宗血河一脈的金丹宗師。
「你們兩人鬼鬼祟祟的，在做什麼？」
兩人身為金丹，自是威震一方的存在，此即卻如見了貓的老鼠一般，身軀繃緊眼含畏懼。
「赫連公子……」
一人咽喉滾動，小心翼翼道：
「我等只是路過，沒別的意思？」
「是嗎？」赫連公子洒然一笑，大手虛握，一柄閃爍幽光的羽毛扇子就出現在掌中：
「可惜，我卻不信。」
兩人面色一僵，彼此對視，陡然化作兩道遁光，朝左右掠去。
他們竟然逃了！
面前這位赫連公子，乃是雲夢川四公子三仙女之一，同時也是金丹宗師中最頂尖存在。
兩人自問絕非對手。
甚至，就連逃……
都希望渺茫！
「果真有古怪。」赫連公子雙眼微眯，身形一晃，竟是一分為二，各朝兩個方向撲去。
速度之快，能讓金丹後期修士汗顏。
…………
李家二房、六房的兩位長輩，並四位年輕人，各持法兵，怒瞪雙眼朝追兵瘋狂撲殺。
「雲水宗，爾等欺人太甚！」
「我們跟你們拼了！」
吼聲如雷，在雨幕中接連炸開。
六人都有著鍊氣後期的修為，更身懷成套法兵，六人聯手，不顧生死的做法也讓追兵下意識退縮。
即使有道基初期修士，也略顯束手束腳。
「找死！」久戰不下，雲水宗的王仙師面色一沉，身形突兀暴退，同時屈指祭出飛劍。
雲水縹緲劍訣如霧如幻，瞬間覆蓋數十丈方圓，專攻一處，把修為最高的二房牢牢困住。
「李家已經不行了，爾等何必垂死掙扎？」
「你們以為自己如此拼命，就能讓家族裡的女眷、孩童成功逃走？簡直是痴心妄想！」
王仙師不屑冷笑。
為了對付李家，周圍幾方勢力早就暗中聯手，他們雲水宗不過是其中一股勢力而已。
想到李家那些女眷，他不由心頭一熱。
他雖然不克制情慾，卻非色慾薰心之人，實是李家女眷除了長相，另有其他的妙處。
對於修行，大有好處。
「你們……」
六房李蒿額頭青筋高鼓，御使法兵把幾人逼退，怒道：
「我家祖母乃登仙門修士，她已得到消息，待到她老人家趕來，你們一個個休想逃！」
「百年前的那一位？」王仙師冷哼：
「那人幾十年未曾回來，怕是早已經把你們給忘了。況且，她就算回來，又能如何？」
「王某怕她不成！」
怒吼聲中，劍光當空大盛，二房慘叫一聲，身軀從中裂開，化作兩截殘軀跌落下去。
「二伯！」
「兄長！」
「啊！」
「我跟你們拼了！」
五人雙眼發紅，不退反進，奈何在對手的圍殺下，不死即傷，沒過多久就被盡數拿下。
「師傅。」一個年輕人折磨了幾人一頓，皺眉飛到王仙師面前：
「這幾人倒是硬骨頭，問不出什麼來。」
「正常。」王仙師對此並不意外：
「他們既然甘願留下攔截我等，早就抱了必死之心，問不出來就暫且壓著，回去後處置。」
「至於李家剩下的人……」
他朝著雨幕遠眺，不屑冷笑：
「這無盡水域，除了各種強大靈獸什麼都沒有，更無落腳點，李家的人能躲哪裡去？」
「追！」
「他們家族的氣息很特殊，一見即知。」
「是。」
眾人應是，眼中俱都掀起狂熱。
數百年李家一朝傾覆，他們不僅能得到各種好處，更是興奮於見證這等勢力的滅亡。
突然，前面一人開口：
「有人過來了？」
「嗯？」
王仙師詫異側首。
這裡已經進入無盡水域，方向難辨、萬物不分，更藏有諸多危險，誰人能夠在這時候出現。
下一刻。
眾人視線落在飛來的舟船上。
船上立有兩人，一男一女，男子相貌平平，做中年文士打扮，女子容顏不俗，氣息通透，分外引人矚目。
這氣息……
「李家的人！」
有人小聲嘀咕。
「諸位。」恰在此時，王喬汐抱拳拱手，客客氣氣道：
「敢問這裡是……」
「唰！」
她話音未落，一道流光就已當頭刺來，流光內飛梭旋轉，盪開水幕，衝出一道波浪。
同時伴有一聲驚喜般的狂吼：
「李家的女人，拿下她！」
「嗯？」
王喬汐面色一沉，心頭悄然浮現一抹殺機。
莫求目光如燭。
他掃眼全場，眾人身上的氣機波動、體內的法力運轉乃至神魂念頭變化，都一一入目。
「看樣子，他們是認錯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