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儘快遠離追來的蟲群,從石林山堡逃出的人員選擇了最平坦且障礙極少的路線,也就是直通南方荒蕪草原的方向。
三十多輛馬車在道路上狂奔,後續的幾輛馬車上站立著施法的超凡者,不時拋出爆炸的火球,阻攔天空中有如黑霧飛來的蟲群。
高速行駛下,不少拉車的馬跑的口吐白沫,脖頸勒出血痕,但即便如此,駕馭馬車的人也不敢讓它們停下,只能不斷用鞭子催促,焦慮而慌張的張望。
一輛馬車在高速行駛中,車輪為一顆石子絆住,若是往常這頂多顛簸一下,可在高速的作用下,車身被石子彈起少許,之後向側前方傾飛,結果就是整個車身在空中失去平衡,側傾在地,連人帶車在地上撞擊拖行,車身散架,馬被勒的仰倒翻地,各種物件和乘客灑在地上。
後方的馬車見狀不得不緊急規避,但還是有幾輛車躲之不及,也跟著撞在地上的馬車上,木製的車身斷裂,一名車夫甚至被拋飛,從空中滾落,撞的頭暈骨折。
尖叫聲在荒野上擴散,但天空中的蟲群可不會就此停下腳步,很快這些在地面掙扎的人和馬就被追上的蟲群覆蓋,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在夜空下響起,而後又很快衰弱下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血骨殘骸,宛如最吝嗇的屠夫肢解後的骨架。
為首的幾輛馬車內,幾名扶著車身的灰羽種老者聽到嚎叫聲,不禁閉上眼睛,儘量不去想發生了什麼,但數秒後其中一人還是睜開眼,在這慌亂而緊張的時刻詢問。
「還剩多少人,目前蟲群有沒有減弱的趨勢?」
隨行的一位灰羽種超凡者,翻身出車廂,一手扶著不斷顛簸和奔馳的馬車,然後遙望後方那依舊延綿的蟲群。
「還剩大概二十五輛馬車,蟲群比之前少了大概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車內的幾人對這個結果既感到些許希望,又有些難以接受。
都跑了這麼遠的路,既然還有三分之二,這些蟲子的執著實在令人恐懼。
「繼續跑下去,馬可能支撐不住,再走一段路,如果還沒有轉機,我們只能停下迎戰了。」
「讓後面的施法者節省體力,不要全部耗盡了。」
「是。」
荒野上的追逐依舊在進行,其中一輛馬車裡,裹著淺棕色袍子的奧蕾絲跪坐在地上,眼神有些好奇的看著窗外,她目前所在的這輛馬車底盤骨架為鋼鐵打造,很是堅固,車身內也比較豪華舒適,是西格蒙德給自己準備的座駕。
臨到出城逃跑時,西格蒙德專程來到赫希婭居住的房屋,帶走奧蕾絲,因為他比較了解赫希婭和這位女孩的親密關係,而赫希婭出門前還拜託他照拂下這位家中獨居的友人。
可惜一開始的時候,奧蕾絲怎麼說也不肯走,因為赫希婭走之前讓她呆在家裡,不要亂跑。
「緹蘭,說的,奧蕾絲,聽話。」她是這麼回答西格蒙德的。
對此,西格蒙德也是不斷好言相勸,告訴她情況危急,而就在這個時候,蟲群也襲擊到了奧蕾絲居住的房屋院落里。
眼看兩匹小馬被蟲子啃咬,奧蕾絲這才焦急起來,不由自主的施展緹蘭教給她的法術能力。
寒氣在她腳下擴散,無數碎屑冰粒在空中形成,然後如暴風雪般在整個房屋和院內遊走,帶走那些黑色的蟲子。
這下不僅保住了兩匹小馬,就連西格蒙德也在蟲群的襲擊中活了下來。
見此,西格蒙德驚喜不已,本以為會是個花瓶累贅,但不想是如此強大的超凡者,而後在他的說服和引導下,奧蕾絲同意帶著兩匹小馬離開,因為緹蘭之前還說過,兩匹小馬是夥伴,讓奧蕾絲給它們餵食。
現在情況危急變化,如果不走,兩匹小馬可能就死在蟲群的襲擊下,以這樣的理由,奧蕾絲終於肯一起行動,至於為什麼緹蘭沒收到奧蕾絲項鍊墜子的信號,那是因為奧蕾絲覺得自己還沒感覺到危險,覺得現在還能照顧好自己。
「不能,讓緹蘭擔心。」她也是有自尊的,雖然現在沒過去那麼驕傲。
夜幕下,馬車狂奔,前方掛著的提燈不斷搖晃,鐵鏈和提燈不時碰到車身,發出哐當的聲響。
隨著數小時的狂奔,拉車的馬終於漸漸支撐不住,不少直接累死在途中,眼見情況已經到了極限,領隊的灰羽種不得不下令,全部人停下,就地抵禦。
「快快快!」
「將馬車圍成圈,所有人往裡走。」穿著鎖子甲的衛兵大聲疾呼,讓剩下還活著的人儘量聚集。
就在後方的蟲群即將追上時,為首的幾名灰羽種長老聯合施法,一個半球形的罩子逐漸擴散,將整個臨時營地籠罩覆蓋。
這個深灰的罩子,不僅隔絕視線,還隔斷氣味和魔力波動,最後甚至漸漸隱去整個營地內的人和物,從高空俯瞰,大地上一片空白荒蕪,若不是後方的車轍痕跡暴露,根本猜不到他們躲在哪裡。
大量的蟲群在荒野上盲目飛舞遊走,尋找空氣中殘留的氣味信息,但始終沒有具體方向和結果,而在灰色圓罩內,活下來的數百人則緊張不安的看著外面遊動的蟲群。
時間一分一秒度過,為了尋找活物的蹤跡,天空中盤旋的蟲群開始分開,向著荒野上各個方向擴散,但原地依舊留有不少,有的吸食啃咬沿途被拋下的馬匹和屍體,有的則是單純落在地上休息。
這樣的情況下,圓罩內的人只能壓低聲音和一切活動,小心無比的等待。
沒有鐘錶,看著外面那遊走不散的蟲子,眾人度日如年,即便這個時候可以休息,許多人也不敢閉上眼睛。
這個時候,突然有些許蟲子爬到了圓罩邊緣,它們或許沒有太高的智慧,但當觸及圓罩邊緣時,也本能的感到異樣,不斷爬動探索,試圖穿過圓罩,但又被內里隱約的力場隔開。
這樣的反饋,使得這些蟲子漸漸興奮好奇,部分開始搖動觸鬚,散發呼喚同伴的信息素,更多的蟲子開始往這個方向匯聚。
看著這一幕的發生,不少人的心逐漸沉入谷底,有的甚至還是身體發抖,喘息加重。
「忍住,鎮定,鎮定……」幾名灰羽種壓低聲音,不斷給身邊的人安撫和引導,避免部分人在極度絕望下發生的無意識動作和行為。
但即便如此鎮定,也不能解決真正的問題,蟲群開始注意到這個地方,它們逐漸堆積在圓罩的外圍,用身體將這個隱藏的半球形空間勾勒出來。
這樣的發現,吸引到更多的蟲群光顧,它們也開始從各個角度向內滲透,尤其是地下。
看著那些蟲子鑽入地下,甚至少許部分開始從圓罩內鑽出,不少人終於忍耐不住驚慌起來,他們用各種東西拍打攻擊這些蟲子,而後死去蟲子散發的信息素,讓越來越多的蟲子往這裡鑽,整個隔絕的圓罩淪陷在即。
就在這時,一道璀璨的流星自天穹上方墜落,直接擊穿這隔絕光線、氣味的圓罩,等眾人驚慌抬頭時,才看清那是斜插在地上的一把冰晶長劍。
隨後寒霜的漣漪自那把劍為中心擴散,覆蓋方圓近一公里的大地,將地面凍結的有如鋼鐵一般,原本鑽入地面的蟲子也直接暴斃。
夜空上,衣裙和長發翻舞,銀灰長發的少女緩緩降下,在她身側懸浮著數柄冰晶長劍,而她身上散發的強烈魔力氣息,也吸引了方圓十多公里的蟲群。
嗡鳴不息,漫天的黑霧在星空下疾馳,沖向那夜空中降臨的銀灰少女。
敕令·霜之月
少女眼眸中的光華流轉,數個符號印記閃過,隨後無形的漣漪以為她為圓心擴散,凡是靠近的蟲群有如篩過的粉粒落下。
凍僵的蟲子混雜著雪粒冰霜,延綿不盡的落下,慢慢在地面堆積,空氣開始變得格外寒冷。
仰望這漫天飄落的大雪,山堡內倖存的人裹緊衣裳,看著世界再次變得安靜,從來沒有過這樣一種感受,那就是原來寂靜這個詞,也能和火焰般不斷擴散和吞噬,淹沒所見的世界。
數分鐘前還滿是嗡鳴和奔跑尖叫嚎叫的荒野變得無比平靜,沒有多餘的活物,沒有多餘的聲音,只有地上不斷堆積的蟲子屍體和雪花冰晶,無言的述說著一切。
看著地上這髒髒灰黑的雪花,天空中的那位少女並不滿意,於是她再次揮手,無形的風緩緩吹起,原本冰封的大地融化,之前堆積的冰霜和雪花宛如幻覺般消散。
而後那些鬆散輕飄的蟲子屍體也被全部席捲到半空,就在眾人擔心它們會不會再次活動時,火焰在夜空引燃,並以極快的速度向天空擴散,以至於最後將整個夜空映照的如白晝般。
說來,自己的權能,應用在戰鬥和破壞上,並不如姐姐的那麼方便呢。
舒展背後那透明的蟬翼,少女緩緩降下,這個時候石林山堡的眾人看她就如看待某種神話中的人物一般,匍匐在地,滿是敬畏和惶恐。
無形的力場擴散,即便只是走過身側,現場的人都能感受那未散盡的清冷氣息,讓精神為之清醒和冷靜。
「緹蘭。」
現場裡,唯一站著沒有匍匐在地的就是奧蕾絲了,她高興的看著緹蘭走近,之後上前抱住這位好朋友。
手指緩緩撫過奧蕾絲背後的長髮,赫希婭也安心下來,這個時候回頭詢問起在場灰羽種具體經過和情況。
……
「也就是說,現在整個石林山堡地區都毀了嗎。」赫希婭感到有些遺憾和失落,因為不少新生種族,她還沒具體了解過,就這麼消失了。
「是的,我們準備之後往西部遷徙,那邊有廣袤的大河和不少聚落據點。」
「我聽人說,那裡是狼血種統治的地方,那位狼血女王會允許你們過去嗎?」赫希婭好奇。
「我們臨走前,灰蓑學者已經給了我們憑證信物,只要帶給狼血種的女王,對方會給我們一個小的,可以容納並生活的地方。」
「至於『灰蓑學者』,在蟲群沖入要塞時,他沒有和我們一起離開,而是進入了石堡內的地下深處,那裡很是炎熱,通往地下的熔岩之河,只有他能忍受住那樣的高溫,而根據灰蓑學者的交代,他會在地下再次沉睡十年,然後才會醒來。」
灰羽種擁有的這種休眠和隱藏的能力,難怪可以在激烈的爭鬥中存活下來,緹蘭微微點頭,表示知曉,也沒有進一步詢問為什麼『灰蓑學者』沒跟眾人一起逃離,這的大概是他們內部的生存哲學吧,不會將所有希望放在一起。
「之後的事……」在場的幾名灰羽種有些猶豫,他們想邀請這位少女同行,但又害怕得罪對方,畢竟現在赫希婭展現的實力,完全不是他們能想像的了,他們甚至猜不出這名少女是序列幾,到底有多強大,等等。
看出幾人的想法,赫希婭倒也沒在意,只是微微搖頭。
「之後我恐怕不能和你們同行了。」她估計以後還要帶著洛洛莉亞和一些戰爭機械,有些事解釋起來,實在太過麻煩。
在場的灰羽種立馬表示理解,不敢勸阻,並表示今後赫希婭若有需要的地方,盡可聯繫他們。
「我們這裡還有一套完備的聯絡裝置,可以送給大人。」幾名灰羽種將一個鐵箱小心抬出,裡面裝有發電機,廣播信號發射裝置,電報機,還有配套的接受裝置。
「這些東西。」少女歪頭想了想,應該能用上,於是點頭接下。
隨後赫希婭和倖存的石林山堡人員分別,目送他們繼續向西進發,而她自己則牽著奧蕾絲的手飛起,返回洛洛莉亞幾人所在的方位。
數分鐘後,經歷高空高速飛行的兩人落下,這會已經是晚上,蘇拉幾人正在營地里吃晚餐,完全沒有擔心赫希婭會出事的情緒。
也就如她們預想的那般,赫希婭輕鬆的將奧蕾絲帶了回來。
「是超稀有的精靈耶~」洛洛莉亞圍著奧蕾絲打轉,眼神里滿是新奇。
「我們那個時代,精靈幾乎絕跡了,只有模仿精靈的新生種族,一點都沒原版的那種自然清新之感。」洛洛莉亞開心的和緹蘭解釋,然後又抱著奧蕾絲的胳膊,想更近距離的觀察。
對於奧蕾絲而言,她對這個機械女孩,也滿是好奇,兩個人坐在一起,相互摸索著觀察,有種說不出的有趣。
「你們兩個今晚就好好相處睡覺吧。」見兩人相處愉快,赫希婭也放心不少。
「赫希婭晚上是有別的事要做嗎?」見她這麼說,蘇拉覺察到。
「是的。」赫希婭站起身來,遙望遠處已經熄滅火焰的夜空。
「還沒有完全解決那些蟲子呢,起碼也要找到它們繁衍的巢穴。」
搖曳的火光中,少女輕捋過耳側的髮絲,說著自己的想法。
「既然我有能力做到,為什麼不去試試呢,將這個問題徹底解決。」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自己也有種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在有著完備秩序的文明社會,很多時候,她僅僅只要解決當前遇到的問題就可以了,之後的各種追查審判,都有國家機器完成,而每個人也是從小教育,不要把事情做的太過分,適可而止。
但現在她已經清醒的認識到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如果她不去做這件事,又準備留給誰去做呢?
「死了那麼多人,總不能讓這些蟲子繼續活著吧。」
現在的她,隨時可邁入序列7的門檻,而這次她也想知道,自己全力發揮下,到底能走多遠。
從秩序森嚴的世界脫離後,赫希婭身上的許多異樣也終於慢慢釋放出來,就如水之聖女菲露瑟琳所言的那般,她究竟是未來的絕世歌姬,還是另一個冉冉升起的漆黑太陽,一切都還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