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魔女
「開什麼玩笑……」
城主下意識地反駁，可緊接著，她就反應過來，冬晝是認真的。
「你……你幹嘛像在交代遺言一樣……」城主皺著眉，「你知道嗎，占卜其實很容易被各種奇奇怪怪的原因干擾，所以在我們那，大家都不喜歡用占卜，說不定伱明天壓根什麼事都不會遇到……」
「嗯。」冬晝沒有反駁。
反而是城主自己又心虛似地補充道：「再說，就算你真遇到什麼危險，還有我幫你呢，我可是超級厲害的大魔女，呃……雖然現在用不了契約，但要論對付敵人的經驗、技巧還有直覺，都遠遠不是你們這些人類能比的，知道嗎？」
「嗯。」
「還有……還有……」城主努力找著理由，「……對，還有你哥哥，雖然那個傢伙很討厭，但也是個超難對付的傢伙，萬一真遇到什麼危險，她一定會想辦法保護你的……」
「嗯……我知道的……」冬晝輕聲說。
「你……是不是在哭？」
「沒有。」
城主突然讓出了身體的控制權，緊接著，淚珠便從少女的眼眶中滾落下來。
「你還說沒有……」
「……」冬晝沒有回應她，抬起手默默抹去了眼淚。
城主沉默了一會，終於受不了似地說道：「我知道啦！我答應你，行了吧！萬一你真的死了，我就代替你當你哥哥的妹妹。」
冬晝終於帶著淚水露出笑容：「謝謝你，另一個我。你這麼可愛，哥哥一定會喜歡你的，就算你要跟哥哥結婚，我也一定會同意的。」
「可、可愛？！等等……結婚又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結婚是什麼意思？也是呢，魔女是單性生物……這個待會再跟你解釋吧，我現在要打個電話。」
「電話？」
「嗯，給哥哥打電話，告訴他Z公司的事。」
……
「……對方自稱是『Z公司』的，說對我最近的研究成果有興趣，想與我見面聊一聊。」
「你怎麼回復的？」
「我說我沒興趣。但對方依舊沒有放棄，說無論『亞太電力』許諾了什麼條件，他們都可以給出更好的，讓我認真考慮一下，不要急著拒絕。」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接著，冬晝聽見夏夜說：「我建議你答應他們。」
但她裝作沒有聽見這句話，因為占卜已經告訴她，那是個哥哥和她都會死的選擇支。
果然，哥哥等待了一會，似乎輕嘆了口氣，重新問：「對方還說了什麼嗎？」
「對方還讓我……不要太信任『亞太電力』。」
「嗯，我知道了，我現在回來。」
……
當天晚上，冬晝和夏夜住進了「亞太電力」安排的安全屋。
熄燈後的臥室，冬晝躺在床上，在心中輕聲呼喚：
「另一個我，你在嗎？」
「在，你終於有空啦？」
城主的語氣像是在吃醋，但冬晝裝作沒有聽出來：「你可以告訴我魔女的哥哥是什麼模樣嗎？」
「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你看不見嗎？」
「看不見，在我眼中，哥哥還是平時那副樣子。」
「這樣啊……」城主想了想，「你等等。」
片刻後，在冬晝意識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白髮紅眸貧乳美少女的形象，與此同時，城主的聲音也傳了過來：「這就是你的魔女哥哥的樣子，她的身體……也…也是我姐姐的。」
冬晝輕輕「啊」了一聲：「哥哥好漂亮……」
「唔……」城主下意識就想反駁，可緊接著就想到那有一部分也是自己姐姐的，頓時又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對了，你剛剛是怎麼做到的？將哥哥魔女的樣子直接映在我的腦海里。」冬晝問。
「我是大魔女啊，靈魂比你強大多了，再加上我們在一個身體裡，要干涉你的靈魂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那……可以跟我講講你們那個世界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
「因為好奇呀，魔女和魔法什麼的，我本來以為只有幻想中才有，要是能親眼看到就好了，不過現在，還是麻煩另一個我跟我說說吧。」
城主突然意識到，如果冬晝的生命會在明天終結，她確實已經不可能再看到德布索塔和魔女了。
「好。『徳布索塔』的原意是『蛋糕塔』，我們那座城市的形狀，確實就像多層蛋糕一樣，城市的最中心是七座魔力鑽井，向外依次是上城區、中城區以及下城區，城市中生活著超過一千萬名魔女……」
她開始向冬晝講述那座自己出身、成長並統治的城市，講述魔力鑽井、城市穹頂、以太海以及鯨魚，講述奢靡上城區、繁華的中城區以及叢林法則的下城區，講述自己單槍匹馬擊殺十幾頭6級蛾獸的壯舉、維多利亞強行扒掉「影魔女」伊芙琳身上最私密的契約的趣事、以及不久前才發生的……夏夜帶著一位破產船長出海捕獵回一頭白色巨鯨的熱門新聞。
當遇到難以用語言描述的事物時，城主就將自己記憶中的影像直接塞進冬晝的意識里，少女仰躺在床上，看見了她此生從未見過的瑰麗畫面——她看見猙獰的蛾獸在黑色的火焰中掙扎，看見魔女如魚群般騎著掃帚在樓群中穿梭，看見捕鯨船劈開雲浪、在金色的以太海中航行……
忽然，一滴淚珠從少女眼角滑落。
城主停了下來。
「你又哭了？」她問。
「我聽得太激動了，所以流淚了呀。」冬晝解釋道。
「……」就連城主也能聽出她在說謊，但她沒有揭穿她。
「另一個我，謝謝你。」冬晝突然說。
「誒？」
「能夠在最後的時間裡，聽你講一個這麼有趣的世界，真是太好了。」
「你別胡說……」
「另一個我，再跟我講講吧，我還想聽。」
「……嗯。」
於是城主又講了起來，講自己的姐姐有多麼厲害，講董事會中的那些董事有多麼難纏，講一切她能想到的有關徳布索塔的事……
冬晝靜靜聽著，直到睡意襲來，將她拖入了夢鄉。
在夢中，她成為了一名魔女。
……
砰！！！
槍聲炸響，代號「斷路器」的保鏢帶著胸口的血洞飛進了客廳。
門被踹開，全副武裝的士兵帶著冰冷的殺意魚貫而入，哥哥突然轉身，將自己撲倒，幾乎同時，槍聲再次響起，一排排子彈穿過客廳，如同死神揮過鐮刀。
翻滾中，冬晝看見血，但她沒有感覺到痛——受傷的不是自己，血正從哥哥肩膀的裂口處噴涌而出。
她和哥哥翻滾到了陽台上，防彈的玻璃門暫時擋住了子彈，但殺手們正在逼近，只要他們再走幾步，就能輕鬆地射殺哥哥和自己。
忽然，冬晝明白了一切。
她記得自己曾經對城主說過，對方的出現一定帶有某種「意義」，而這「意義」是整件事最關鍵的核心，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了「意義」的內容——
正因為另一個自己的出現，她才能知道「祈願」，而只有「祈願」，才能在這幾乎必死的命運中讓哥哥存活下去。
沒有猶豫，她念出了那段魔女文——上次另一個自己使用的時候，她已經牢牢將整段咒語的讀音記了下來。
自己和另一個自己同為一體，從理論上推斷，只要自己能正確地念誦出所有音節，契約的力量就應當能夠正常生效：
「S-r-b-D-lc-R-r-M-t——■-S-m-D-s-f-m-L-r-f-s-D-r-」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的落下，她曾經體驗過一次的奇妙感覺再次降臨，「祈願」果然生效了，於是她在心中飛快地許下了自己的願望和代價：
她祈願哥哥能夠活下去，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周圍的一切忽然慢了下來，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電影。
冬晝抬起頭，驚訝地看向眼前，她看見子彈在半空中龜速爬行，拖曳出一道又一道圓形的激波，看見電弧的光芒在槍口凝固，仿佛綻放的鮮花，她看見那些士兵——就如同一個個擺著可笑動作的蠟像。
她突然明白過來，不是周圍變慢了，是自己變快了。
於是她輕輕掙脫哥哥的懷抱，輕盈地走向那些「蠟像」，她從其中一個「蠟像」的戰術腰帶中抽出匕首，揮向它們的身體。儘管她連只雞都沒殺過，此刻的動作卻嫻熟無比，她輕而易舉地將那些身體肢解，愉悅地看著鮮紅的血液在半空中綻放……
在這一刻，她感覺自己仿佛成為了一名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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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