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循進入夢境,夢裡面一片白茫茫的,光線很亮,像是回憶里的場景。
他面前有一扇淺黃色的木門,上面鑲嵌著一塊長方形的透明玻璃,能看見裡面的場景。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
鄭循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他的手卻違背了主人的想法,自動旋開合金門把手。
房門無聲地打開,入目的是一個雙開門的玻璃櫃,柜子裡面擺放著許多給孩子玩的玩具,還有一些書和字典。
緊挨著柜子的是一張茶几,茶几中央擺放著一隻瓷花瓶,瓶中是幾支新鮮的百合。茶几之後的沙發上隨意地搭著兩件衣物,都是男款,還有一件校服長袖外套。
這個病房的生活氣息很濃,不像給病人住的,反而布置得很像個溫馨的臥室。
房間裡只有一張病床,被子散開,鋪滿了床面,略顯凌亂。
那被子上的褶皺突然換了方向,鄭循這才注意到,床上有人。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直到現在才留意到房間中的人,這很不正常。
「你好,醫生。」
那人開口向鄭循問候,是屬於十六七歲的少年的聲線。
鄭循轉過身去,不知道為什麼,只能看得見他的下頜以下。
想要抬頭看清楚對方的面容時,卻有一股沉重的力道阻止著他。
「你好。」
他聽見自己這樣回答。
「醫生今天的狀態看上去很不錯。」
「謝謝。」
「桌子上的百合花是護士姐姐從花店買來的。我很喜歡,醫生也看看吧,有助於愉悅心情。」
「嗯。」
「醫生,」病床上的人似乎歪了下頭,「你還是認為自己病得不輕嗎?」
「……」
「醫生」沒有回答,鄭循卻很驚訝。
這是什麼情況?
病人在問醫生是不是病得不輕?
反客為主???
病房內重新安靜下來,窗外有鳥的鳴叫,還有小孩子玩鬧和拍皮球的聲音。
鄭循感覺到他在緩緩下蹲,兩手抱住頭,很痛苦的樣子。
他聽見「自己」突然發出哭聲。
「我沒病,我沒病!病的是你!請你不要再動搖我了!」
「唉,」病床上的人在嘆氣,「該治病的在外面逍遙,沒病的人卻在這裡受罪。再見,醫生。你明天再來我這裡就診吧。」
他的語氣還挺理直氣壯。
那人倒頭側躺,臉對著窗外,似乎不打算與任何人對話了。
醫生重新站起來,擦了擦眼淚,頹唐地向外面走。
房門關上後,他聽見裡面又傳來被子摩擦的細細簌簌聲,然後又是重複的一句——
「你好,醫生。」
……
離開病房之後,他低垂的頭終於能夠正常抬起來。
他看見門上的房間號——
501。
是第七病院那個神秘的房間。
鄭循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做這樣奇怪的夢。
他被手機振動的聲音驚醒,迷糊著睜開眼睛,按了下開機鍵看時間。
9:20。
鎖屏頁顯示了十幾條新消息,還有三個未接通話。
鄭循的腦袋昏沉沉的,他把頭再次埋進枕頭內,暫時不想理任何人。
可惜打電話的人一根筋,不肯放棄。
鄭循沒辦法,一手摸索著手機,頭繼續埋著,接通電話。
「餵……」
「死了沒?」
「嗯,死了。」
他要掛斷通話。
「哎哎哎,別掛!」
對面的人聲音有些急切,鄭循被吵得煩,把手機拿遠了點。
「程傑,有事說事。我不像你,我不用打卡上班的。讓我睡覺。」
「……」
手機另一頭的人沉默了一瞬。
「要不你看眼手機屏幕呢?」
鄭循頂著雞窩腦袋,艱難地睜開眼皮。
通話界面掛著賀雨星三個大字,還有金毛頭像。
竟然是賀雨星打來的語音通話。
搞錯了對象,但不要緊。
鄭循將錯就錯,當作自己啥都沒看見。
「好了程傑,我掛了,有事見面說——」
「等等等等!好傢夥,你這是又在敷衍人是吧!」賀雨星脾氣急,本想嗆兩句,但餘光瞥見對面坐著的正副隊,兩座大山壓住了他的氣焰。
「我是要和你說正事。」
「嗯,不聽。」
「……」
鄭循油鹽不進,賀雨星心想他不來正好,準備和隊長匯報。
「蕭隊,你看,就說了他肯定不來。」
蕭寒背對著光坐在會議桌的皮椅上,沒有回應。旁邊的副隊喬墨丞手中轉著一支中性筆,萬世藍金雙色的隊服披在身上,看起來很懶散。
「雨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他打了個哈欠,「人家不來你不會砸錢請嗎?是不是想白嫖。」
「副隊,這不是錢的問題……」
「怎麼可能?」喬墨丞手裡的筆掉了,又被他撿起來,「這世界上只有兩個問題,錢的問題,和錢不夠的問題。」
「……不是,他比較特殊。鳴雀他們快把半個家劃給他了,也沒留下人。」
「真的?這世界上還存在這種沒有被金錢洗禮過的靈魂?」喬墨丞像聽到什麼天方夜譚,豎了個拇指,「那我稱讚他。」
「……」
賀雨星開的手機免提,其他人的聲音都能被收錄進來,因而鄭循也能聽見喬墨丞的話。
他頓了一下。
「能給多少錢?」
「……」
賀雨星無語至極,喬副隊的拇指扳回來,豎起了中指,再豎起食指。
「看吧,兩個問題。」
「……」
從剛才到現在開口的三個,沒一個正經人。最後還得是蕭隊開口。
「雨星,你還沒有給鄭循說明情況。」
賀雨星只好硬著頭皮給鄭循解釋他為什麼要打這通電話來。
原來最近萬世要開展一場友誼賽,需要尋找合作的公會。贊助商那邊指定了要鄭循,所以就來問問他的想法。
「這次友誼賽我們萬世上的都是新人,也算是推新了。循回公會就你一個人,但是出道沒有半年,也算是新人。新人對新人,滿足友誼賽的舉辦條件。」
鄭循恢復了些精神,他翻了個身,陷在柔軟的被子裡,聽見賀雨星這話笑了。
「只要新人對新人,你這友誼賽就公平了?還是考慮考慮別人吧。別到時候我把你們的新人打哭了,還要我賠償精神損失費。」
「嘿呀你口氣還不小——」賀雨星剛要發作,被蕭寒以手勢制止。
後者勾了下手,賀雨星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手機奉上。
「鄭循你好,我是蕭寒,萬世公會一隊的隊長。」
蕭寒的聲音屬於清冷掛,和他的名字一樣,五臟六腑都沁涼了。
「你好呀,蕭隊。」
鄭循打了個招呼,還挺有禮貌。
「我們想邀請你來參加友誼賽。」
「可以。」
鄭循的乾脆果斷讓在場的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蕭寒本人。
賀雨星站在旁邊傻眼。
?????
孤立他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