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循從夢中醒來時,他整個人趴在了床上。
身上的衣服還沒換,衛衣的帽子罩在後腦勺。
因為睡覺的姿勢太扭曲,他的頭隱隱作痛。
這次倒不是因為做噩夢……
他翻了個身,頭還是疼。
仿佛有人把他塞進大鐘裡面,在外面猛敲一錘。
怎麼後腦勺還有點硌……
鄭循咬著牙,把手伸到腦袋下面,一頓摸索。
最後從帽子裡摸出了一顆糖。
「嗯?」
鄭循有些驚訝。
「這不是之前從我口袋裡掉出的糖嗎?」
他記得他當時只是隨口一說,鄭臨在旁邊也聽到了這件事。
但後來他在網上查過,沒有這個牌子的糖,只好作罷。
……難道是他哥買給他的?
鄭循隔著糖紙去捏裡面圓滾滾的糖球,腦海中一瞬間閃過許多可能。
不行,沒有任何印象。
那可能就是鄭臨買的吧。
但為什麼要塞他帽子裡……
對了,鄭臨昨晚說他晚點會回來,也不知道回沒回來。
鄭循下床找人,剛走到臥室門口,就嗅到早餐的味道。
不用看,這肯定是鄭臨回來了。
鄭臨昨晚半夜12點才回,回家後見鄭循睡熟了,就沒把他叫起來。
「這兩天你在家休息吧,我和思棋說好了時間,到時候帶你去。」
「啥時候?」
鄭循端起桌上的豆漿喝一口。
「到了時間我會叫你。」
具體什麼時間沒說,鄭循也不再追問,反正問也白問。
鄭臨把做好的三明治端上來,兄弟二人吃飯。鄭循握著三明治,沒頭沒尾地突然來了一句。
「哥,我突然感覺有熱飯吃的日子真的挺好的。」
「……」
一句話把鄭臨說麻了。
「我知道你之前總加班,作息不規律,但關於語言的藝術這方面你還有待提高。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弟弟進去蹲過幾年。」
「不是啊,」鄭循一邊用手比劃,一邊跟他解釋,「我是說跟你一起隔著桌子吃飯這種平靜的時光很好。哥你是不是情商低……」
「被你評價為情商低,這是我今年聽過的對我本人最離譜的評價。」
「……」
來之不易的煽情,被鄭臨強行打斷。
鄭循的表情仿佛被三明治噎住,鄭臨默默地欣賞了一會兒,嘴角忽而上翹。
「算了,你失憶吧,當我沒說。」
就不該搞這一套,現在好了,多尷尬。
因為面試沒面成,鄭循沒有事情做,鄭臨只說讓他待在家裡,哪裡都別去。
這幾日的風雪又大了,外面天寒地凍,鄭循這個怕冷的也不想出門。
聽鄭臨說,小區門口的樹被雪壓倒好些棵,還砸壞了兩輛車。要把現場清理乾淨還需要一段時間。
他叫鄭循別亂跑,容易又危險。
鄭循悶在家裡,其實也沒閒著。
雲景一直在嘗試著聯繫鄭循,但不知道為什麼,打他的電話總是打不通。
某天鄭臨到外地做講座,不在家。半夜十二點,雲景試著打了個電話,這次竟然接通了。
「學長?」
雲景有些驚訝,但電話對面的鄭循比他還要吃驚。
「雲景,你這兩天去哪裡了?我怎麼聯繫不上你?」
原來鄭循也一直沒放棄聯繫雲景。
兩天的時間,他又想了想那天的對話。
那天他在單方面地接收信息,比較被動,現在他經過自己的思考,得出一些判斷。
深思熟慮,他的判斷是——
「雲景,你是不是被秦譯給忽悠了?」
「……」
雲景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鄭循是有這樣讓人語塞的本事。
隨後他來了一句——
「好吧,我只是在開玩笑,別介意。」
「……」
思考時的鄭循腦袋會過熱,但這不意味著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呆瓜。
「雲景,現在假設我們互不認識,我對你沒有一定的信任,那麼你說的這些話,我是完全不會相信的。
這兩天我調查過。壹世界,也就是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一絲一毫關於白塔的消息。雲起集團我倒是查到了,和你說的一樣,是個做生物科技的公司,老闆叫雲啟天。
雲是個很少見的姓氏,哪怕在A市這樣的大城市,我也沒聽說過幾個姓雲的人。
雲景,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和這個雲啟天,是什麼關係。」
鄭循戴著藍牙耳機,手指在滑鼠的滾輪上滑動。
雲啟天的照片就掛在百科上,從五官看,他和雲景並不相像,所以鄭循要親自問。
耳機里很長時間沒有傳來說話聲音,久到鄭循以為自己等不到回答了。
隨後,他聽見對面先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雲景終於開口。
「雲啟天,是我的父親。」
他是雲起集團老闆唯一的孩子。
「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我會向你解釋這件事,我也……準備了一些說詞。
我不是個擅長說謊的人,這件事對你坦白或許會更有利於我們下一步的行動。」
從雲景的猶豫中,鄭循能聽得出他對雲起集團和雲啟天的強烈排斥。
而雲景接下來的敘述,也的確印證了鄭循的直覺。
雲景不是從雲起集團開發出白塔遊戲後,才決定與之決裂的。
「要比那早得多,是從我母親在世的時候就開始了。」
雲景的童年,按照他自己的說法,過得相當狗血。
他的母親是有錢人家的獨生女,卻被雲啟天這個窮小子攀上了高枝。
「我母親受到了欺騙。她讀書時,雲啟天是她的同門師兄,他們在同一個導師的師門。那時雲啟天對她照顧有加,她看中的是對方踏實的性格和無窮的耐心。她觀察對方很長時間,才決定和他確定伴侶關係。
但云啟天太會偽裝自己了。為了達到目的,他可以扮演成任何人。」
雲啟天和雲景的母親,在博士畢業後就進入婚姻的殿堂。沒多久,女人懷上了雲景。
「這時雲啟天就開始慢慢地露出他醜惡的嘴臉,一步步蠶食我母親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