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趙燃拉走的時候，鄭循還有點懵。
他跟著人一路狂奔，身後的走廊在不斷向內傾塌，石板和水泥塊到處都是。
實驗室中的玻璃容器紛紛碎裂，大量的藍色液體傾瀉而出、肆意漫流。
而站在這片「熒藍之海」中間的青年一動不動，他鎮定地轉身，半蹲，輸入密碼，按下開啟鍵。
橫在房間中央的容器發出嗡嗡的啟動聲，透明的蓋子掀開，平躺在其中的人緩緩睜開眼睛，眼神中有迷茫。
他坐起身，看著外面穿著病號服的人，眼神停頓，問。
「我終於被關進精神病院了？」
「……」
另一個「鄭循」聽見這話後，沒有回應。他的五官開始滲血，衣服被染成鮮紅。
他的嘴角依然保持上翹的弧度，但流下的血淚讓他的神情變得鬼魅。
「兄弟，」容器里的人露出驚奇的表情，「你都這樣了，還能想到什麼好笑的事？」
「我不重要，」他像是一個知道自己死期的人，在做最後的囑託，「我的使命到此為止，接下來的事，全靠你了。」
「？但我還什麼都不知道？」
「你要……繼承我們的記憶和苦難……離開白塔……」
這是他在彌留之際的最後一句話，在那之後，他的身體變得和周圍的玻璃容器一樣，仿佛再也受不住重壓，龜裂、破碎。
坐著的人被濺了滿臉的血，他面無表情地用袖子擦擦，然後走出容器。
「繼承記憶？繼承苦難？怎麼沒人給我說明這些啊……」
他來到門口，那道門搖搖欲墜，仿佛輕而易舉就能推開。
他走上前。
砰——
腦袋重重撞在一道無形的屏障。
？
他不信邪，又撞過去。
砰——
梅開二度。
他砰砰砰在不同方位用不同姿勢連撞五六下，終於確定這裡出不去。
本就不聰明的腦袋雪上加霜。
他站在那敞開的門前，靜默。
門是打開的，但是出不去。
上哪兒說理去。
……
左思右想，他還是決定，回到平放的容器旁邊。
剛才和他逼逼叨叨的人，已經碎成屍塊了。
他握起那隻斷手，神情專注。
「兄弟，死得太倉促了，倒是告訴我怎麼出去啊。」
……
斷手當然無法回應。
他無奈地放過那隻手，準備再想想辦法。
這時房間突然多出來穿著西裝的人。
「你……」
「你好。」
黑西裝微微一笑，一句問好，打斷他後面所有的話。
然後他上前兩步，突然來到身後，伸出手。
「你需要暫時睡一下。」
「我睡得夠久……」
很顯然，黑西裝不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
……
另一邊，鄭循跑到一半，都下了一層樓梯了，他才回過神來。
「趙副隊！怎麼是你！」
趙燃在前面拉著他瘋跑，小何斷後。
鄭循想回頭，何紫苑把他的頭扳過去。
「別回頭。」
「那你們倒是來個人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鄭循難得崩潰。
趙燃和小何帶著一頭霧水的鄭循，來到了一間放置藥品的倉庫。
這地方是小何帶領他們來的，應該暫時安全。
趙燃趁著這個機會，詢問鄭循發生了什麼，並給他找藥包紮腿上的傷口。
鄭循剛才都沒注意，這會兒撕開褲腿才發現，腿上的傷口撕裂，變得有些嚴重。
趙燃處理傷口的方式很熟練，一看就是經驗豐富。
鄭循忍著疼，滿額頭的汗水。
「我嘶……我剛才被小何打暈，到了五層。對了，小何你幹什麼要把我打暈！」
「因為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什麼計劃？！」
小何菇把嘴巴閉得緊緊，不想說。
鄭循伸出罪惡的手，要強行逼他招供。
「我真的不能說！鄭循你要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何紫苑扭動且掙扎。
「你們都說不會害我，然後又什麼都不告訴我，」鄭循突然想起一元，氣不打一處來，「到底是多麼大的秘密，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
「你遲早會知道的，但不能是現在。計劃還沒有執行到這一步！」
鄭循這次沒那麼好打發，他不喜歡這種被所有人蒙在鼓裡的感覺。
但是趙燃突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讓他冷靜下來。
「鄭循，相信他吧。雖然他不能明說，但我有一種直覺，這個計劃說不定當初是經過你同意的。」
「……什麼意思？」
鄭循徹底懵了。
趙燃看了何紫苑一眼。
「我並不知道你們原本的計劃，但我有權把我得知的告訴他吧？畢竟當初這些都是他告訴我的。」
何紫苑有些遲疑，似乎是很擔心，如果趙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就會帶來不可預知的後患。
他糾結了很長時間，直到趙燃出聲催促，才下定決心。
「……好，你說吧。我相信當時他做出的決定，所以，你說吧。」
何紫苑終於點頭答應。
趙燃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講給鄭循。
他還沒開口，鄭循就用懷疑的眼光望著他。
「別這麼看我……」
「我現在不相信任何人，我質疑全世界。」鄭循說話的聲音都帶著脾氣。
「那完蛋，我接下來說的話更難讓你信服了，你可能以為我只是在發病。」
「？你穿著病號服在跟我辯解什麼呢？你我怎麼認識的，忘啦？」
「不不不，」趙燃一臉高深莫測，「在精神病院見面之前，我跟你早就認識了。」
「什麼……」
「鄭循，你跟我是髮小。」
「？」
「？你現在的表情讓我很受傷。」
「？我已經在控制我自己的表情了。」
趙燃不跟他在這件事上糾纏，強行讓他接受和自己是髮小的事情。
「發小的事情就不說了，以後有時間再聊。鄭循，我要說的是你消失後又重現的那段錄像。」
趙燃說，那段錄像是鄭循自己全程錄下的，沒有其他人。
「但是視頻中的你看起來很抑鬱，和我過去認識的你完全不符。你在開頭就說，讓我相信你。」
鄭循兩手拍在趙燃的腦袋，晃了晃，試圖把裡面的水晃出來。
「你都知道『和過去的我不符』，你還相信他說的話？你知道現在白塔裡面到底有多少個我嗎？丟一塊石頭砸死十個，我不誇張。」
趙燃被他晃得兩眼翻白，說話都嗚嗚的。
「不可能，我怎麼會把你認錯。不管你是抑鬱還是毀容，就算一石頭砸死十個，我也能成功認出你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