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循這麼一打岔,顧修齊也暫停用這些問題來折磨自己的大腦。
他笑著跟鄭循道歉。
「抱歉,我的錯。你先吃飯吧,我們換些輕鬆的話題聊。」
鄭循往自己的碗裡夾了一片肉,又夾一片,直到它們堆成一座小山,蓋在米飯上,他才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我覺得,沒必要把問題想得太複雜。」
他這樣說。
「3S的副本,本來就會出現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我們目前對於白塔的每一次突破性的認知,幾乎都是從3S副本中得來的。不要對未知感到恐慌,要接觸、接受並且接納它。」
或許因為自己就是個穿越者,身份複雜且離奇,所以對於這些不可理喻的事情,他的接受度很高。
秘密太多了,鄭循反而把一切都看開。
「再說了,你想問的這些問題,也不用費勁琢磨。我都住在臨尋公館內了,和一元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直接問他不就完了?」
「……」
顧修齊沉默一會兒,隨後失笑。
「你這樣……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對啊對啊,你除了剛才的那些,還有什麼想問的?趕快趕快,不然我等會兒懶了就不想問了。」
顧修齊沒有再問更多的。
「就之前聊的那些吧,你挑著問。我想,他未必會全部向你坦白。不過有件事,我還是要跟你說。這件事我暫時沒有匯報給莫隊,因為我想先問問你本人的想法。」
「什麼事?神神秘秘的。」
「鄭循,我在公館本的最後,見到了另一個『你』。」
「……」
鄭循的呼吸瞬間屏住。
顧修齊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有些失真,比他平時說話的聲音更低一些。
「那應該是副本中的另外一個boss,楊浣之前說過,他在那恐怖的砸門聲之中聽到了你的聲音,或許是真的。最後一晚如果不是你及時找到了一元,那麼我和楊浣,大概就要死在他的手中。
我能確定他不是真正的『人』,但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要模仿你的形象打造出這樣的一個boss。鄭循,他複製了你的外形,你的性格,甚至連說話語氣這種小的細節都能模仿得很相似。他就是另一個你,一個活在副本中的你。」
顧修齊反覆強調「你」這個字。
副本中竟然有一個他,這讓鄭循很難不聯想到,之前他在第七病院得到的那張照片,還有在臨尋公館中找到的相冊。
所有的證據都在表明,他有一段未知的人生經歷,而他本人對此一無所知。
或者那不是他的經歷,那只是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過另外的人生,而這人生與他無關。
鄭循不知道哪一種解釋看起來更讓人安心,其實兩個都很糟糕。
他現在都在懷疑,是不是他的穿越,取代了這個世界原有的鄭循,才導致一個陌生人原本完好的人生徹底崩盤。
「我……不知道,」鄭循沉默了五六分鐘,才回應顧修齊的話,「雖然我認為這種嚴肅的時刻更需要一些冷笑話來緩解氣氛,但我真的不知道,小顧老師。」
顧修齊聽出他語氣中的茫然,微微嘆了一口氣。
「如果白塔副本能做到這種程度,那麼鄭循,我們到時候又該怎麼分辨,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呢?」
「你可以,你……」鄭循突然卡殼,「完了,聰明機智如我,竟然想不出任何辦法。他是什麼都能模仿嗎?模仿我的英俊帥氣就算了,連我說話的語速節奏和小習慣都能模仿?」
「當然不……止這些。」顧修齊說話也大喘氣,「不過你也不必太擔心,這種模仿或許對不熟的人比較有用,但稍微熟悉你的人,還是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的,我是說,一點點。」
「哪裡哪裡?」鄭循的情緒又揚起來,「是不是我的才華?」
「嗯……也不算是。仿製品畢竟是仿製品,從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多多少少會有些行為刻板。但你有時候會出現……常人無法理解的舉動。如果有朝一日你無法證明自己是自己,那就,做點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顧修齊說話是真委婉,能把鄭循有大病這點說得這麼清新脫俗不落窠臼。
鄭循還真聽進去了。
「好,我保證讓所有人大開眼界,值回票價!」
兩人這通電話打了有一會兒,顧修齊突然發現,都是他單方面在分析,鄭循只是在吃吃吃。
小顧老師都好奇了。
「你這麼不喜歡推理,是怎麼判斷出一元就在衣櫃內,而衣櫃才是正確的『門』?」
「這很簡單啊,」鄭循又恢復了胃口,大吃特吃,「大家把問題都想得太複雜了。其實不管是宣傳冊上的提示,還是兩本書中夾著的文字線索,都在指向一點,那就是——去找一元。」
一元是誰呢?撥開現象去挖本質,他無非就是boss或者npc,要麼就是兩者兼有。
他給出的文字提示中,一條明明白白地說自己長得嚇人,另一條則是說就算嚇人你也得給我去往上湊。鄭循就按照字面推斷的,他要靠近的是一個極具危險的存在。
鄭循由此判斷一元的身份是副本的boss,極有可能是最大最厲害最兇狠的boss,而他作為玩家,就要去接近他。
所以他不是要躲避,而是要尋找。
至於該去哪裡找呢?一元也說了,要打開正確的「門」。
公館有哪些算得上門呢?
房門肯定算得上,再就是各種柜子的門。雖然櫥櫃也算柜子,但鄭循更傾向於衣櫃。
這個衣櫃為什麼在每個房間都有?很顯然,它代表著一種不可忽視的象徵。
鄭循當時猜測,這才是真正的門。
然而第二晚他住進燕凌青的房間後,無事發生,衣櫃沒有響動,床底也沒有動靜。所有能藏著boss的地方安安靜靜,說明他還是沒有滿足某項條件。
……這項條件是什麼呢?
鄭循在最後一個白天就在想這件事情。硬幣找到了。他已經推斷出,燕凌青是被屋子裡面的東西逼出去,才被門外的奚栗殺死的。那為什麼他住進去,裡面就無事發生?
其實不止是他,尤雪姍也沒有在房間內有任何發現。
那就說明,他要把自己逼到燕凌青的處境。
所以他叫了兩個死者的名字。
他觸犯了公館的禁忌,夜晚勢必要經歷一遍燕凌青經歷的事。而這一次,他想他能見到一元。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他真的見到了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