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黎素緩緩仰頭，愣愣的看著城頭上的一男一女，淒涼笑道：

  「……你說過……會相信我的……」

  人生有多少個十年？

  一路南征北戰，她被照顧的很好，可卻是最無情的照顧。

  當沈羽斷臂後醒來，看著床頭面容消瘦的黎素，只說了一句話：

  「真以為是你們劉氏的天下？！你且睜眼看好！！！」

  「不是我……羽哥！！！」

  然而這一次，門口那個背影，再也不曾為她轉身。

  哪怕過去了十年，她都知道當時對方那冰冷的目光、悲憤的言語，以及她那痛徹心扉的感覺。

  聽到這句話，坐在馬背上的沈羽咧嘴一下，隨後他猛然轉身，看著身後密密麻麻的人群，森然怒吼道：

  「殺！！！」

  「殺！！！」

  「殺！！！」

  三聲怒吼之下，這座大乾最後的顏面，終將被無情的踐踏！

  看著攻城的軍士奮勇當先，沈羽擦了擦斷臂處的雙刃刀，讚嘆道：「如此百戰之師，公主殿下覺得如何？」

  回應他的，唯有一句幽幽的一句輕語。

  「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他們的……」

  聞聽此言，沈羽猛然抬手，一把掐住她那雪白的脖頸，死死的捏在手心，滿目猙獰的低吼道：

  「真當我不敢殺你！！！」

  周圍親衛無人敢多說一言，唯有默默的將這個地方，圍成了一個圈。

  這兩人的恩怨，不是他們能插手的。

  只是幾個呼吸之間，黎素的俏臉就漲紅無比！

  馬韁繩被她緩緩的鬆開，雙手無力的垂在了身側。

  她有些艱難的側頭，看著這個對自己怒目而視的男子。

  恐怖的刀疤，駭人的白眼，以及猙獰的面容，和那抬起的斷臂刃。

  可為什麼此時的她，心好痛好痛。

  甚至比脖頸上讓她窒息的感覺，還要痛苦萬分。

  兩行清淚，終究是落了下來。

  眸光之中，更是哀莫大於心死。

  沈羽眉頭一挑，這才緩緩鬆開了手，輕笑道：

  「哭就對了，喜慶！多哭一哭。」

  擦了擦手背上的淚水，沈羽仰頭看著被滾石、火油砸落的軍士們，淡笑道：

  「你哭一次，我十萬鎮南兒郎生死，十多萬百姓被屠，眾軍失去親人。當時我信你，因為我閱歷不足，確實會分兵。」

  「你哭第二次，阿強和宇文身死，鎮南軍五萬將士被斷後路。可悲的是他們滅了南蠻最後的生力軍，卻被聯軍斬殺，無一生還！」

  「妙啊！順便讓鎮南軍滅了南蠻，自損兵力。他劉文篤定我不會讓南蠻再次入關！當真妙不可言啊……不得不說，劉文的算計，確實有獨到之處。」

  「你哭第三次，跪求我不要屠殺豫章百姓，終究是抵不過美人心碎。沒成想城中二十萬大軍的糧草，就被這群百姓給燒光了？說什麼為豫章父母官報仇？怕也是朝堂暗探挑唆。糧草被斷，大軍被圍，當年活活餓死了三萬多軍士，你可知我吃什麼活了下來？你想都不敢想！」

  「細細想來，你說你父皇讓你來鎮南，是為了拖住我不起兵攻乾，看樣子是想拖死我……可惜大乾氣數已盡，我想死都難！這都打到皇城根了，你說氣不氣？」

  「呵呵，你說這麼多巧合……我該不該信你？」

  沈羽輕笑一聲的同時，緩緩的褪去身上的騎兵裝束。

  就見他的身上，滿身刀痕和槍眼，當真是觸目驚心！

  黎素就這麼靜靜的坐在馬背上，看著他說出所有的言語，未發一言。

  那每一道傷疤，她都清楚的記得，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留下的。

  她解釋過，甚至以死明志。

  可對方一句：【你不是可憐百姓么？現在死了，可就沒人攔著我屠城了。】

  他終究沒有選擇再相信她。

  而她也放下了手中的短刃。

  十年，他未屠一城，說到做到。

  可見他心中的怒火，和滅亡大乾的堅定意志。

  十年，她心如死灰，生不如死。

  卻在無形中，為他減輕了身上的罪孽。

  誰對誰錯早已不重要了。

  因為兩人的心都變得千瘡百孔，永遠也不可能恢復如初了。

  穿上攻城裝束的沈羽，看著一言不發、眸若死水的黎素，眼中的怒火越發強烈！

  尤其是那兩行清淚，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不知是因為數十萬鎮南軍民的身死而憤怒，還是他的心，已經千瘡百孔。

  沈羽雙目微紅的看著她，獰笑道：「那就看看你會不會把我哭死！亦或是哭亡了大乾氣數！！！」

  聞聽此言，心口絞痛的黎素臉色一白，嘴角緩緩流出了一絲殷紅的血跡，淒涼的笑了笑。

  就見她緩緩轉身，看向了前方的戰場，喃喃自語道:

  「你還答應過我……事了便成親的……」

  這是她近些年來，說的話最多的一天。

  可嘆的是，都是他曾經說過的話。

  而她的話語，他早已不聽了。

  「眾將聽令！！！」

  「喏！！！」

  沈羽策馬狂奔，怒吼道：「一個時辰之內！攻下洛陽皇城！！！」

  「喏！！！」

  數十萬軍士齊聲大吼，震得皇城上的禁衛軍無不臉色蒼白！

  雖然心知必敗，但如此羞辱的將整個天下打的只剩下大乾皇城，有血性的人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更別說這是滅國之戰了！

  可惜，有不怕死的，就會有怕死的。

  一盞茶的功夫，當沈羽準備登城之時，城門大開！

  畢竟他一旦陣亡，城中權貴想要活下來，可就難了……

  ……

  太平宮。

  當沈羽來到太平宮之時，周圍站滿了被軍士押上殿的文臣武將、朝堂權貴。

  粗略一掃，算上軍士，人數足足千餘人。

  看著端坐在龍椅上，身穿一身龍袍的中年男子，緩緩站立在殿中的沈羽，點了點頭笑道：

  「劉文，這位置坐的可還舒坦？」

  聽到這句話！

  終歸是有忠君愛國之人！

  「放肆！！！」

  就見一名身穿補丁的老人怒髮衝冠的朝著沈雲怒喝一聲！

  周之文。

  名揚天下的大鴻儒，大乾之砥柱！

  天下寒門讀書人、士族最敬仰的先生。

  門生更是遍布天下，乃是當世聲望最高的鴻儒。

  沈羽揮了揮手，隨意道：「砍了。」

  噗！！！

  話音一落，一顆人頭滾落在地！

  「周師！！！」

  「周大人！！！」

  「你……你！！」

  在場眾人無不驚駭的看著一臉淡漠的沈羽！

  哪怕是一些貪官污吏，都憤怒的看著沈羽！

  就連端坐在龍椅上的劉文，都赤紅著雙目瞪著他低喝道：「你知道在幹什麼嗎！！！」

  周之過的死一旦被天下人得知，沈羽這一生名聲，可以說臭的青史留名！

  這一刀，直接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啊！！

  沈羽掏了掏耳朵，看著群情激奮的眾人，以及站在他身邊，臉無血色看向他的黎素，淡笑道：

  「來，今天殺個痛快，想死的上前一步。」

  說完後，他便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饒有興趣的看著眾人。

  「真當我等是貪生怕死之輩？！！！」

  「死則死矣！！這天下，唯有你沈羽一世罵名！！！」

  「哈哈哈哈！老夫貪權三十載，今日便同諸位同僚，赴死一場！！！」

  「哈哈哈哈！！！壯哉！！當浮一大白啊！！」

  噗！

  噗噗！！

  刀劍入肉聲起！

  一顆顆頭顱滾落在地，血染太平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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