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彎兒也遛了,
劍也練了,
小劍童又坐回了樊力肩膀位置,
一大一小兩個人開始往回走。
「大木頭,你剛剛說的話,我師父也曾說過,他說,等你真正到了一定高度後,就可以跟自己較真了。」
「嗯。」
「你剛剛說的跟自己學,是不是這個意思?」
「嗯。」
「但你比我師父可差遠了,我師父雖說死得有點難堪,但他的劍,真的很高很高的。」
「嗯。」
「所以,你剛剛只是在和我打機鋒嘍?」
樊力停下腳步,
抬頭看了看月亮,沉思了片刻,
道:
「嗯。」
「大木頭,蠢木頭,死木頭!」
小劍童抓撓著樊力的頭髮,一直到將其頭髮弄成鳥窩後才罷休。
「我想快點長大。」
「嗯。」
「我想能早點練劍。」
「嗯。」
「我想殺了那個姓鄭的。」
「嗯。」
「你不生氣?」
「嗯。」
「他不是你的主人麼?」
「嗯。」
「那你還同意我殺他?」
「嗯。」
「唉,但他殺了我師父,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他一個全屍。」
「嗯。」
「或者,我可以留他一口氣?但我得把他給廢了。」
「嗯。」
「你怎麼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
「嗯。」
「我說,如果到時候我真要對他出手時,你會不會殺我?」
樊力頓了頓,
又很平順地回答道:
「嗯。」
「你捨得?」
樊力露出了憨笑,
「捨得。」
「死木頭,蠢木頭,王八蛋!」
小劍童又開始糟蹋起樊力的頭髮。
前方,顯露出阿銘的身影,阿銘坐在城頭上,手裡拿著水囊,對月獨飲。
小劍童把自己的嘴湊到樊力耳邊,小聲道:
「我告訴你哦,我覺得你們這群人里,長得最好看的,就是他。」
樊力抬起頭,認真看著上面的阿銘。
阿銘低下頭,看向下面,問道:
「看什麼?」
「她說你長得好看。」
「…………」小劍童。
「呵。」
阿銘笑了一聲,不以為意。
小劍童鬧了個大紅臉,真想一劍刺死這個大木頭。
阿銘確實是好看的,私底下,府邸的小娘子們曾自己排過顏值坐次。
排第一的,就是阿銘,因為阿銘這種無處不在的憂鬱氣質,對年輕女人來說,簡直就是迷魂藥。
那種孤僻,那種淡然,以及那種安靜………
其實,在顏值上,瞎子也是絲毫不差的,按理說,瞎子才是長得最好看的一個,否則當初在虎頭城,也不可能去巡城校尉府里給其夫人送符水。
但瞎子平日裡生人勿近的姿態太明顯了一些,不是不和氣,也不是不淡然,而是那種他瞅著你的目光像是能把你完全脫光的感覺不是誰都能受得了的。
在小劍童這裡,瞎子是最為可怕的象徵。
至於鄭凡,其實鄭凡長得也不差,雖然稱不上貌比潘安,但全府最閒適的一個人,再加點主上光環加持,像是開了美顏一樣,還是有很大的吸引力了。
只是府邸的女人們自然清楚主上每晚是和誰在一起的,莫說是去和四娘爭男人了,就是在私底下他們也不敢編排四娘的男人。
「阿力,這城牆還要修多久?」阿銘問道。
「很久嘞。」樊力回答道。
「奴隸不夠?」
「不夠嘞。」
「那等阿程回來,再去抓一些過來。」
「嗯。」
阿銘平時很少關心這些事情,他所負責的那些作坊,現在還在修建之中,不過因為城牆修築這裡分散了太多的人力,使得自己作坊的竣工有些遙遙無期。
其實這就像是沙盤類遊戲開局,修城牆是為了軍事,作坊是為了發展經濟,如何平衡軍事和經濟,這本就是個老大難問題。
目前來看,眼下唯一可以緩解這種情況的方式,還是去山裡抓野人回來做勞力。
阿銘繼續喝著自己的酒,
樊力則對自己肩膀上的小劍童道:
「還看麼?」
「看你個大頭鬼啊!」
樊力笑了笑,走入城中。
他和小劍童都住在城守府內,住在一個小院兒,卻不是一個屋。
小劍童從樊力肩膀上下來,揮手道:
「大木頭,我去睡啦。」
「嗯。」
小劍童回了自己的房間,少頃,她又跑了出來。
院中那棵枇杷樹下,樊力依舊站在那兒。
「我屋子裡那個是什麼?」
樊力有些疑惑地抬起頭,
「嗯?」
「就是那個,你跟我來!」
小劍童拉著樊力進了自己房間,房間角落裡,被用木板隔出了一個小空間,還帶著門閂,裡頭則有一個馬桶。
馬桶是木質的,下面是一個凹槽,凹槽下面有管子,通向一牆之隔後頭專門拿來倒夜來香的大水缸。
畢竟,在這個年代弄個什麼太複雜的排水系統,也不現實,除非把屋子牆壁都推掉重新埋設。
馬桶上頭還有一個大水槽,水槽裡頭蓄滿了水,有一個拉扣,從水槽上延伸了下來。
「這是…………洗澡用的?」
小劍童問道。
她是見過營房裡的這種類似的裝設的,是給士兵洗澡用的,看起來和這個差不多。
樊力微微皺眉,腦海中出現了小劍童站在馬桶上洗澡的畫面。
他搖搖頭,
指著馬桶道:
「坐上去。」
小劍童坐了上去。
樊力伸出手,放在了自己褲腰帶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那句話,轉而道:
「坐在上面,方便。」
講真,樊力平時說話都是很直來直去的,讓他用文明詞兒,還真是難為他了。
「方便?」小劍童疑惑了一下,隨即明悟了過來,臉上頓時一紅,啐道:
「你幹嘛弄這個啊,死人。」
樊力撓撓頭,他是幫主上做的,這是第一個試驗品,就裝這兒了,主上那個是第二個產品,還有花紋嘞。
「那這個?」小劍童指著那個拉扣問道。
「拉一下。」
小劍童拉了一下,
「嘩啦………」
水從水槽上下來,沖入了下方的坑槽之中。
「這樣啊!」
小劍童覺得很是新奇,又拉了一下拉扣。
「嘩啦……」
「嘿,有趣。」
「嘩啦……」
「哈哈。」
「嘩啦……」
「怎麼沒水了?」
樊力出去打水。
小院的夜裡,
一直穿著女孩的笑聲,
還有一道不停從外面打水來回的大塊頭身影。
………
「夫君。」
「嗯。」
「四娘,真是很厲害的女子呢。」
「是的。」
「夫君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命運吧。」
「那夫君,是不是也喜歡四娘呢?」
「你問這個做什麼?」
「四娘那麼美的一個人,夫君應該是喜歡的吧?」
「我和她的關係,一定程度上來說,比親兄弟親兄妹的關係,還要更親密,所以,不存在你說的這個可能。」
不過,說到這裡,瞎子腦子裡忽然閃現出一個疑惑。
因為按照這種解釋的話,魔王們因為誕生於一個工作室,且都被主上續過,那麼魔王們算是超越「兄弟姐妹」的關係,然後……主上相當於所有人的父親。
畢竟,作品一般都被稱之為創作者的結晶,創作者的孩子,那麼四娘和主上在一起的話,不就是……
「反正,我覺得夫君你們都是很厲害的人呢。」
「呵呵。」
「府君,能做你的娘子,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不覺得委屈就好,我畢竟是個瞎子。」
「但這世上,比夫君看得更透徹的人,也找不出幾個了。妾身覺得自己很幸福,很感激爺爺為我挑的這門親事,因為我知道,換做其他時候,夫君是不可能看得上我的。」
就在這時,
瞎子忽然從床上坐起,
掌心之中出現了一串銀針,直接對著房樑上攢射而去。
房樑上當即傳來了連續的腳步聲,
瞎子下床,一件披風落在自己身上,隨即房門大開。
院子裡,薛三正單膝跪地,顯然是剛從房樑上下來。
見到走出門的瞎子,薛三也不覺得尷尬,拍拍手,道:
「哎喲,這麼晚了,瞎子你還沒睡吶。」
「我的房頂,好玩兒麼?」
「沒,沒,我晚上睡不著,所以在屋頂上轉轉,看看有沒有小偷什麼的,你繼續,你繼續。」
「你用你的潛行能力來聽我的牆角?」
「嘿嘿,事實證明你也察覺不到我吧,哈哈哈哈,只可惜了,老子一直在等著重頭戲呢,誰曉得一直不開幕,實在無聊正打算走時就被你發現了。」
「下次再敢過來,你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喲,說得像是誰怕誰似的,其他幾個我現在打不過,但你嘛,嘖嘖嘖。」
「打一架?」
「回去找你媳婦兒打架去吧,爺爺不伺候!」
說罷,薛三閃身跳過了院牆出去了。
離開瞎子住處的薛三直接來到主上所在的後宅,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了黑暗之中開始靠近,悄無聲息間上了主上的屋頂。
他今天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所以難免想要做一些更刺激的事情來沖沖喜。
而在薛三舔了舔嘴唇,正準備伸手不揭開瓦片時,卻忽然愣住了。
扭過頭,
向身側一看,
發現一個娃娃正坐在自己身側,一臉陰笑地看著自己。
「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