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寄生

  「銀質的弩箭,你這麼敗家麼?」阿銘開口道。

  銀子很軟,不適合拿來做箭頭。

  「只有真正沒欒用的東西,才能稱之為藝術。」

  薛三的手指摩挲著銀質箭頭,繼續道:

  「再說了,誰知道這個世界裡就不興出現幾個土著吸血鬼啥的?我吶,這叫以防萬一。

  要不是以前看你吃毛血旺時,裡頭也加了蒜頭,我知道了大蒜對吸血鬼沒用,本來我是真想塗抹點兒大蒜汁在上頭的。」

  「你們在做什麼?」四娘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嗯?」阿銘有些疑惑地看著四娘,因為先前他可是看著四娘陪著主上回房間的。

  這麼快?

  「出事兒了,過來看看。」四娘說道。

  確實是出事兒了,

  一名蠻兵的屍體被發現,抬了回來。

  當阿銘和薛三趕到時,鄭凡以及瞎子等人都圍坐在場子上。

  鄭凡身上披著一條狐裘披風,正皺著眉看著眼前的屍體。

  這名蠻兵是翠柳堡對外的哨騎,朝廷的旨意一日沒下發過來,鄭凡就一日是翠柳堡守備,況且眼下雖說大戰落幕,但和乾國可沒有議和,所以該有的戒備還是要有的,萬一乾國那邊忽然抽個風,類似上次那位鍾天朗一般再北上竄一遭結果被人掏了家,那可真是想哭都沒地方哭去。

  這名蠻兵死得很悽慘,臉上掛著驚恐的神色,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體呈現出一種乾癟脫水狀態。

  阿銘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這是被吸乾了鮮血!

  梁程也站在旁邊,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阿銘走到鄭凡面前,道:

  「主上,不是我做的。」

  翠柳堡內,喜歡吸食人血的,他算一個,至於梁程,和他不同。

  阿銘是將鮮血當飯吃的,梁程只是沒事兒時可以來一根煙。

  瞎子開口道:「放心,知道不是你做的。」

  鄭凡也點點頭,道:

  「你做的話,會處理好首尾。」

  「………」阿銘。

  薛三有些納罕道:「合著咱這兒附近又出了吸血鬼?」

  自己剛剛拿來調侃阿銘的話以及那根銀質箭頭,居然要派上用場了?

  薛三忽然覺得自己的嘴是不是開過了光,一種自己是舞台正中央被聚光燈眷顧的小公舉的感覺油然而生。

  阿銘則道:「不一定是吸血鬼,這個世界有些人因為修煉功法的原因,吸食人的氣血進行補充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根據我的經驗,這個世界,功夫越好越是強壯的人,他的血液就越是香甜。」

  這可能是對方選擇蠻兵下手的原因。

  「不管是什麼原因,敢動我們的人,就不能放過。」鄭凡定下了基調,同時對瞎子道:「派人給南望城許文祖把這件事匯報一下,讓他查一查最近這些日子有沒有其他失蹤的士兵和百姓,另外,派出堡寨內大部分騎兵,給我搜,對方肯定距離我們這兒不遠!」

  打仗時你損兵折將那也就罷了,鄭凡雖然心痛但也能自我開解一下,但這仗都打完了,卻又開始折損士卒了,鄭守備可真有些受不了。

  這些家底可是要帶著去晉地赴任的,在許胖胖沒答應給自己補充新兵的前提下,自己只能依靠手底下的這幫兵馬去晉地重新建立基業。

  「屬下遵命!」

  「屬下遵命!」

  翠柳堡的騎兵被外放出去開始搜索,附近其他一些軍寨在感知到了友軍動向派人來詢問得知緣由後,也紛紛派出自己的人馬幫忙一起搜查。

  這些動向被銀浪郡殘存著的銀甲衛傳遞了回去,使得乾國三邊一陣緊張,以為燕人又要有大動作了。

  當然,這是後話。

  搜查很快有了眉目,在入夜時,一隊翠柳堡騎兵發現了一個村落出了問題。

  鄭凡即刻領著瞎子、阿銘以及四娘趕來,至於其餘魔王則在其他方位帶隊搜索,一時趕不到這裡。

  這個村落沒有名字,因為他是入秋時從乾國移民過來的百姓聚居的一個地方,對於乾國移民,燕國一直是抱著接納的態度。

  畢竟,無論任何時候,人口都是極為寶貴的資源。

  只不過後來一是因為燕皇馬踏門閥然後大戰開啟,這種入籍造冊的事兒倒是一直落下了還沒開始實施。

  也因此,在銀浪郡靠乾國這一側的位置,類似這般的乾人移民小村落確實不少。

  這個村子,按照常理,應該有幾十號人,他們是一個乾國宗族集體遷移過來的,但此時,村子裡卻極為安靜。

  一排排屍體已經被先前到達的翠柳堡騎士給收整了出來,排列在了空地上。

  男女老少都有,阿銘去檢查了他們的屍體,然後將其中一具男性屍體翻開,指了指這人脖頸後的一個洞,道:

  「主上,那東西可能不是人。」

  瞎子走了過去,閉上眼,開始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探測這個傷口,然後蹲下來,在地上用樹杈畫了一個長長的觸手,

  道:

  「按照傷口和裡面所造成的傷害痕跡來分析,刺入人體內的,應該是一種類似章魚腿的長條形器物。」

  說著,瞎子還對阿銘道:

  「剖開傷口位置。」

  阿銘從旁邊一名甲士手中拿過了刀,順著這具男性屍體的後脖頸傷口位置切割了下去。

  一切的一切,都很熟練,像是老屠戶。

  皮層切割下來後,在靠近傷口位置的地方,有一圈很清晰的絮狀物。

  「主上,這個應該是那個吸食人血的東西觸手上的分泌物。」

  鄭凡也不顧噁心,在旁邊蹲著觀察了起來,少頃,緩緩道:

  「但我們堡寨內的那個蠻兵,他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

  說著,鄭凡又示意旁邊的手下將其他一些屍體也翻過來,發現這些屍體後脖頸那兒都帶著那種口子。

  「不對,口子大小不一樣。」鄭凡說道。

  「是的,主上,破開身體吸食血液用的傷口,大小不一,但如果按照大小排列的話………」

  瞎子對身邊的甲士下令道:

  「按照這些傷口大小,從大到小排列起來。」

  甲士們馬上遵命忙活起來,都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士卒,倒是不會出現害怕屍體的情況,哪怕這些屍體死狀如乾屍都挺恐怖的。

  屍體按照規律排列好後,瞎子對阿銘道:「阿銘,你來判斷一下他們的死亡日期。」

  「這活兒應該找梁程來做才對。」

  阿銘一邊抱怨著一邊開始檢查,哪怕這些屍體的鮮血都被吸得七七八八了,但不可能完全沒有殘留,阿銘對血液有著一種極高的鑑賞和品鑑水平。

  一如真正的品酒師,他喝一口,大概就能判斷出是多少年份如何保存的酒水。

  過了會兒,阿銘拍了拍手,道:

  「死亡時間最近的一個,是這個女人,大概是在兩天前死的,死得最早的,是那個男子,大概是八天前死的。

  而且後脖頸位置的傷口,是死亡天數越近就變得越小。」

  鄭凡沉吟了一下,道:

  「也就是說,那東西,在進化?」

  「主上英明。」

  「主上英明。」

  「先辦事兒,馬屁回家再拍。」鄭凡提醒道。

  「那就可能是妖獸了。」阿銘猜測道,「聽說晉國天斷山山脈那裡一直有妖獸活動。」

  「具備這麼強烈攻擊性,而且還會進化的妖獸?」鄭凡有些不解,「還真是有些意思。」

  瞎子則提醒道:「主上,嚴格意義上來說,鎮北侯和靖南侯他們胯下的貔貅,如果外放出去發了狂,所造成的破壞和殺傷,只會比這個更大。」

  「那個東西,在這個村子,待了好幾天?」鄭凡疑惑道,「但這些人身上,沒有被捆綁過的痕跡,對了,你們來之前,他們是一個個死在自己家裡的麼?」

  「回稟軍門,是的。」一邊的左繼遷回應道。

  這些人,是分批次被「吃」掉的。

  「是的,正常來說,普通人就算不是妖獸的對手,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不跑才是,而且在附近也並沒有發現有一群妖獸的痕跡。」

  妖獸,大概率只有一頭,但這個妖獸,卻有能力讓這個村落的人都在這裡等待著被自己吃掉。

  阿銘忽然笑了笑,看向瞎子,道:

  「得,一開始還以為是我親戚,結果弄不好還是瞎子你的親戚。」

  下一句話,是瞎子在「開黑頻道」里說的,因為在場還有其他甲士在,同時白天發現死去的一個手下也是他們的袍澤,當面說出來,有些不合適:

  「主上,如果是一隻帶著蠱惑魅惑這種技能的妖獸,往往價值會非常之大。」

  會噴火,會噴水的那種妖獸,也就那樣子吧,但如果是能帶有「精神系」操控能力的妖獸,那就真的不一般了。

  當初在圖滿城,在那個叫溫特的西方商人身邊,瞎子倒是遇到過那隻二哈,那隻二哈也有精神系方面的天賦,但它的天賦其實不高。

  但哪怕如此,那種妖獸在關鍵時刻,是真的能發揮很大作用的。就像是西方的魔法師,精神系和空間系魔法師是最珍貴的存在。

  鄭凡知道瞎子是什麼意思,如果能活捉將其收為己用,這自然是最好的。

  但鄭凡還是搖搖頭,道:

  「先別想這麼多,先將那東西給找出來,別明兒個繼續在你眼皮子底下殺人。」

  這剛打完仗,正想給自己放放假,一邊休息一邊等待著新的旨意,鄭凡可真不想在此時出個什麼亂子。

  就在這時,

  鄭凡忽然感覺到自己胸口位置的魔丸忽然顫動起來。

  「怎麼了,兒子?」

  鄭凡一隻手捂著胸口問道。

  阿銘有些好奇道:「難不成,魔丸能感應到那個東西的存在?主上,你當初畫魔丸時,還加了警犬功能?」

  瞎子卻忽然開口道:

  「不對,魔丸是靈魂體,如果魔丸能感應到那個東西存在的話,是否意味著,那個東西,也沒有實體?」

  「沒有實體那觸手是怎麼回事?」阿銘反問道。

  鄭凡則若有所思地開口道:

  「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