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官陳睿「被刺」事件發生在希亞生日前幾天,在暗月上層引起了一場激烈的暴風雨。
這場暴風雨的結果是三個字:大清洗。
幾乎每個家族都有相當數量的人被帶走調查,很多一去不復返,赤血軍團焰光兩大軍團聯手,對全城進行一次大搜捕,並實行宵禁。
希亞展示出了平時極少顯露的鐵血手段,可疑分子不管是什麼種族或身份,一律斬殺,絕不容情,求情者以同謀論處。短短几天工夫,腥風血雨就籠罩了暗月的眾多家族。
這件事為長公主殿下即將到來的二十五歲生日添加了一重血色的點綴,同時也進一步確立了希亞的威信。
要對抗帝都,必須先把內部淤積清除掉。
——鐵血手段真正的執行負責人是伊莎貝拉,她最大限度發揮了希亞的授權,可疑人士非殺則禁,無一倖免。
這位情報頭子大當家行事之果決、下手之狠厲,就算是二當家迪莉婭都為之震撼。不過迪莉婭同樣清楚,這些人都是暗月的毒瘤,埋得越深、時間越長,對暗月的危害就越大,暗魔總部的慘痛教訓是她親身經歷,絕不容許再次發生。
震懾效果是相當明顯的,現在暗月上層家族一聽到暗魔之名,無不顫慄。伊莎貝拉原本就是帝都暗部的掌控者,手段可不僅是殺戮,打著長公主的金字招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整治得那些家族服服帖帖的,短時間內,應該是無人再敢有異心。
王宮秘牢中,囚禁著那位被俘的巔峰魔帝薩蘭迪。
如今的薩蘭迪身中帕格利烏的劇毒,已是力量大減,不過,就算他的沒中毒,也無法掙脫秘牢的封印,因為那是羅拉親手布下的上古符語封印,當今世上,半神以下能脫出這種封印寥寥無幾,而薩蘭迪顯然不是其中之一。
薩蘭迪並沒有受到特別的虐待或折磨,只是用一種冷冷的眼神注視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陳睿和希亞。
「薩蘭迪大人。」陳睿開口了:「請原諒,你的實力太過強大,為以防萬一,我們不得不用了一點禁錮的手段。」
「哼!人類,我不得不承認你的幸運和狡猾,居然還有一位那樣的龍族強者隨身保護。」薩蘭迪的目光落在了後面的希亞身上:「你不想說點什麼嗎?領主大人?」
「薩蘭迪叔叔……」希亞輕嘆了一聲。
薩蘭迪.路西法,當年的王族天才之一,白夜大帝的秘傳弟子,因三百年追隨白夜大帝討伐人類世界,身受重傷。後白夜身隕,黑曜趁機奪取墮天使帝國大權,並將白夜所立的格林太子趕到暗月之時,薩蘭迪正在養傷,然而在他傷愈復出後,卻沒有幫助暗月,而是投靠了黑曜。格林太子在世時,希亞曾經見過薩蘭迪幾面,按照輩分,確實應該叫叔叔。
「我可當不起叔叔這兩個字。」薩蘭迪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領主大人,請告訴我你的全名!」
陳睿看到薩蘭迪喝斥希亞,插言道:「薩蘭迪大人好大威風,似乎還沒有身為階下囚的覺悟,你沒有資格質問任何我們。」
薩蘭迪沒有理睬陳睿,只是盯著希亞。
「希亞.路西法。」希亞淡然答了一句。
「是嗎?我還以為是希亞.阿斯莫德。」薩蘭迪露出嘲諷之色。
希亞的表情並沒有變化:「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就好像希亞.路西法。只不過我不知道,白夜大帝的秘傳弟子什麼時候改拜在了黑曜的門下。」
這句犀利的反擊讓陳睿打消了開口的念頭,薩蘭迪冷笑道:「你根本不明白,黑曜是什麼貨色,配當我的老師?我的老師自始自終都只有一位。就算黑曜奪取了原本屬於你父親的大權,但這個墮天使帝國終究是由路西法王族掌控的!而領主大人你呢?先前你們父女被黑曜用手段壓制,再怎麼說也只是我路西法王族的內部鬥爭而已,如今為了對付帝都,你竟然不惜將墮天使帝國的出賣給阿斯莫德一族!」
希亞並沒有就這個問題過多解釋:「陳睿說得對,你不過是階下囚而已,我無須對你解釋什麼,不過,你可以繼續說下去。」
「你能夠在帝都的壓制下一直堅持到現在,應該不是愚蠢之輩,難道不知道政治是利益至上嗎?陰影帝國那位凱薩琳大帝為什麼會如此幫助暗月?就算你真的在凱薩琳的扶持下扳倒黑曜,登上王位,也只不過是成為陰影帝國的傀儡而已!」
「政治確實是利益至上。不過,暗月並沒有出賣墮天使帝國的利益,只是與陰影帝國的血荊花領地進行了一些利益的等價交換而已。」
薩蘭迪臉上露出強烈的不屑:「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嗎?只是區區魔法土地改良和戰鬥球,墮天使帝國會幫你消滅藍熔和赤幽的大軍?會安插那種巔峰魔帝級的龍族在你身邊?會暗中幫助暗月的經濟和軍事飛速發展?我想不出那位魔界第一智者會做出這樣愚蠢的決定,更想不出你如何擺脫陰影帝國的控制!」
薩蘭迪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捏緊了拳頭,咆哮道:「一旦墮天使帝國真的淪入他人手中,你將最不可恕的罪人!我也是罪人!我不該一直在暗中護持你們父女!」
希亞眼中露出驚訝之色,原來,薩蘭迪竟然是一直暗中護持暗月的人之一,正因為有喬治、薩蘭迪這些人的護持,黑曜才不敢明目張胆的對暗月斬盡殺絕。
「薩蘭迪叔叔……希亞堅定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希亞以路西法之名起誓,絕對沒有出賣墮天使帝國和路西法王族,如果這句話有半點虛假,我的靈魂將永世墮入深淵,受地獄之火焚燒,不得解脫。」
薩蘭迪微微一震,凝視希亞片刻,捏緊的拳頭緩緩鬆開來,默然不語。魔界以姓氏為名的誓言不是隨便能發的,尤其還是這種毒誓。
陳睿看準時機開口了:「薩蘭迪大人確實是誤會了,赤幽和藍熔的大軍完全是暗月用自己的力量消滅的,希亞殿下還趁勢重建了白夜大帝的赤血焰光軍。經濟的高速發展雖然在一開始利用了陰影帝國的商業家族打通往西的商道,而如今的經濟發展主動權和核心都被掌握在暗月手中。至於龍族強者,和陰影帝國沒有任何關係,不知道薩蘭迪大人是否還記得,白夜大帝在平定別西卜一族叛亂之時,封印了一頭沉睡的龍族?」
薩蘭迪頓時想了過來:「藍波湖的毒龍!」
「不錯,毒龍甦醒後遇到了一些麻煩,是長公主提供了莫大的幫助,所以現在毒龍是暗月的客卿。」陳睿見薩蘭迪的態度鬆動,趁機加了一句:「上一次帝都的派來的刺客魔帝中階的瓦烏姆已經降伏,既然薩蘭迪大人是白夜大帝的弟子,又暗中幫助和保護暗月多年,何不……」
薩蘭迪知道陳睿想說什麼,沒等他說完就搖了搖頭:「我與元老家族的宗老不同,我不會投靠暗月,暗中護持格林太子一脈只是個人的私情而已,我真正效忠不是某一個人而是整個墮天使帝國。黑曜雖然算不上雄才大略,也遠遜於白夜大帝,但整個王族找不到一個比他更合適的人來統治帝國,在白夜大帝身隕後,墮天使帝國能與其餘兩大帝國關係保持穩定至今,攝政王黑曜功不可沒。」
陳睿略一沉吟,開口道:「你錯了,真正使得三國保持和平的是凱薩琳大帝。凱薩琳大帝同樣也是為了陰影帝國的利益,為了避免被血煞帝國吞併,所以利用墮天使帝國來作為一種緩衝。先不說墮天使帝國每年要向兩大帝國『援助』眾多的物資作為代價,目前血煞帝國對墮天使帝國虎視眈眈,邊境摩擦不斷,而黑曜身陷集資事件,受到各大領主和家族的質疑。這樣下去,墮天使帝國內憂外患,只會一步步走向衰弱,怎麼能與兩大帝國抗衡?如果大人還這樣執迷不悟地追隨黑曜,那才是讓墮天使帝國陷入不復的真正罪人。」
「人類,你的口才和你的才能一樣出眾,可惜沒用,無論是個人實力或者是手頭的力量,如今希亞殿下和黑曜都沒有可比性。」薩蘭迪對希亞的稱呼從「領主」變成了「殿下」,看來已經相信了希亞的誓言,但不願意投效的態度依然堅定無比。
「相信整個墮天使帝國與大人抱同一想法的還有許多人吧,這些人都不是真正效力於黑曜,而是為了所謂的『大局』。」陳睿眼珠一轉,下了一劑猛藥,「如果我說,最多十年,暗月的實力就能全方面擊敗黑曜呢?」
「十年?」薩蘭迪驚訝地看了不動聲色的希亞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殿下真能在十年之內做到這一點,我薩蘭迪.路西法甘願成為殿下手中的長劍,為帝國的新女皇斬殺前方路上的一切敵人,但是如果殿下做不到的話,那麼就請以王族的最高利益為重,真正歸順於帝都。」
「一言為定!」希亞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姬婭眼中強大的自信讓薩蘭迪動容,感覺一直堅信的東西似乎有些動搖起來,終是點了點頭。
薩蘭迪並不知道,希亞如此不假思索地答應,不是對自己有信心,而是對那個人類有信心。
一段時間過後,某個宅院中。
陳睿看著對面為他泡茶的伊莎貝拉,苦笑道:「這次你是出名了,現在大小家族都知道,暗部有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女首領,不過你的手段似乎狠了一點。」
伊莎貝拉沒有回答陳睿的問題,只是替他倒了一杯茶:「嘗嘗看。」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那些傢伙今後都會小心翼翼,就算有小心思,也會多幾分忌憚。」陳睿端起杯子品了一口,說道:「可惜的是,由於內奸的關係,墮天使帝都的暗魔三個據點,包括瓦隆旅館全被拔掉,好在還有一個據點倖存下來,只是由於秘密魔法通訊台被摧毀了,看來想要第一時間獲取帝都的準確情報是相當困難了。」
「我的手藝怎麼樣?」伊莎貝拉問了一句,眼波流動著淡淡的嫵媚。
陳睿敏銳地發現了那嫵媚中的一點嗔怪,聳了聳肩,不再談論「公事」,又品了一口茶:「這次不錯,沖泡的時間還要稍微短一點……」
「恩,知道了。」伊莎貝拉眨了眨動人的眼睛,認真地點點頭,她確實很用心在學茶藝,光是現在兩人席地而坐,中間擺著茶具的場景就相當有氣氛。
「我給你的佢琴還在嗎?」
陳睿心念一動,張開手掌,當中正是那天被強送的樂器。
「有沒有練習?」
「額……你知道,我的時間很緊……」
「那麼,有沒有抽時間出來練習?」
「我上午要學習鍊金術,下午辦公,晚上還有四處奔波……」
「我要聽你吹一支曲子。」
「……」
陳睿敗下陣來,拿著佢琴吹奏了起來。在作為地球宅男的時候,他雖然喜歡聽音樂,的那對樂理什麼的一竅不通,能把五線譜看成上古蝌蚪文。
來到魔界後,尤其是在得到那根紅色的短笛後,他刻意花了一段苦功學習樂理,在深度解析的幫助下,已經有所小成。伊莎貝拉送的佢琴在訓練場的修行閒暇時,也會拿出來練習一陣,按照訓練場的時間規則,也算是浸淫了相當一段時間。
當優美的樂聲在院落中響起時,伊莎貝拉眸中閃過驚喜,走過來坐下,輕輕地靠在了陳睿的背後,閉上眼睛,靜靜地聆聽著這首曲子。
尼祿事件後,兩人並沒有進一步升級的親密舉動,只是多了一種以前所沒有的默契。
「這是什麼曲子?很好聽。」
「好像叫《世界末日》。ww.zhoshyan.com 」
「世界末日嗎……」伊莎貝拉那風情萬種的眸中露出一絲迷惘,朱唇動了動,有句話沒有問出來。
陳睿忽然心有靈犀地感覺到某句沒問出來的話,自言自語般的說出了三個字:「我會的。」
伊莎貝拉綠眸中閃過奇異的神彩,嘴角微微彎出一個動人的弧度,靠著他愜意地又閉上了眼睛:「再吹一次好嗎?」
「恩……」
動聽的樂聲中,月光映出背靠背的影子,仿佛兩顆合在一處的心。
良久。
「還有其他的曲子嗎?」
「沒了,就這一首拿得出手。」
「那麼,再吹二十遍吧。」
【未完待續】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