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精靈們
坐在矮牆上的雜色貓,舔著前掌的肉球,看著一群人遠去。身形漸淡,終至消失無蹤。
而進到派亞特海梅王都的一群人,則是四處探頭看著,看這文化風格與人類迥異的國度。
沒有什麼高牆華廈,大部分人家就是堵矮牆或籬笆。窗戶敞開著,一眼就可以望到屋內部分的情形。
城內的每一幢房舍,都被精心照料,看不到什麼髒亂,但又各有特色。有些是任由爬藤爬滿牆面,有些是在牆上抹了幾種色彩,簡簡單單就表現出天空、白雲、綠地的感覺。有些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精靈更絕,乾脆就沒有牆面,整個家就暴露在眾人眼前。
看不到什麼做買賣的商店。這是因為自己沒有經過相關的地方,還是其他理由,暫時判斷不出來。但是從所經過的地方可以得知,精靈城池的氣氛,的確和人類城池不太一樣。
然而當帶頭的女精靈轉進一排較為獨立的房舍群,並且用精靈語喊了聲:『我回來了。』某人可是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這處房舍跟外頭的相比,沒有比較華麗,也看不出來有什麼特殊之處。也就是作為隔開房舍的矮牆,在這裡只圍了最外面一圈,把很多房舍都圈在這範圍裡頭。簡單地說,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那個小妞的自稱,王國的六個執政家族之一的氣派。
裡頭傳出一個低沉渾厚的男音,說:『歡迎回來。』
這個聲音的來源,是他們家族的管家,還是根據那個小妞所說,是她身為王國宰相的老爸。大白天的就待在家裡?這是特地為自己而來的?還是失勢了所以待在家裡?又或者……這個國家工作半天就好了?這是何等幸福的國家!
當房舍裡頭有人走出,說時遲,那時快,某人的一條胳臂又被女精靈給抱住,擺出了一副相當親密的姿態。黎埃娜完全不管其他人錯愕的表情,而是甜甜地一笑,用通用語說道:「父親,我回來了。」
本來一副和氣的慈祥老者,瞬間怒目,如雄獅般低鳴說道:「我絕對不允許!」
我丟!這是什麼家庭倫理狗血八點檔的發展?
「哈哈哈哈,原來這一切都是誤會。」當聽到這爽朗的笑聲時,距離一切的開端已經幾個小時過去了。甚至在解釋的過程中,某人一度還有種要命喪當場的錯覺。
期間,兩個學徒攝於對方的氣場,完全敗退,躲在一旁像只鵪鶉瑟瑟地發抖著。四個矮人更不堪,乾脆就躲在入口的圍牆外,一邊兩人,一上一下,探出半張臉看著裡頭的情形。
身為始作俑者的女精靈,乖順地低著腦袋,盯著自己的腳尖,不發一語。這是打算裝死到底的模樣。至於那位巫妖。「呵呵。」從頭到尾就聽到這兩聲。而某人則是獨力抵抗著那位嚴父的各種轟炸。說真的,某人寧可直接拿刀,你一刀,我一刀地對砍,也不想解釋這種東西。
好不容易釐清誤會了,這位一副要把女兒的男朋友生吞活剝的老精靈,總算恢復他那欺騙性十足的和藹表情。真為未來他的女婿感到擔憂,遇上這樣的老丈人,性命堪憂呀。
而且他也不是一昧地寵溺自己的女兒,而是把一直裝乖的黎埃娜拉到身邊,壓著腦袋道歉說道:「小女的惡作劇造成客人的困擾,請你接受我的致歉。」放開了女精靈的腦袋,這位王國宰相哈哈笑道:「我就說我的女兒品味不會那麼差。幸好這一切都是誤會。」
我再丟!這是打算第二回合不成!
某人無力地探頭,低聲說道:「蒂托夫大人,沒必要把話說的這麼難聽吧。」
「你從頭到尾批評我的女兒,說你自己絕對不會看上她。她的條件真的很差嘛,被你這樣嫌棄,哪一個做父親的忍得下去?」
大哥,你這樣很叫我為難。究竟是不能喜歡你女兒,還是必須要喜歡你女兒,小的我有點精神錯亂呀。
已經沒有力氣跟這位老人家戰第二回合,某人已經想要用閃現術走人了。這時躲在牆角的兩個少女,很不爭氣地肚子咕嚕響著,打斷了這詭譎莫名的氣氛。王國宰相盧卡蒂托夫爽朗地笑道:「抱歉,是我的錯誤。客人們遠道而來,吾等竟然如此失禮,招待不周。請隨我來吧。」
神救援呀,這兩個丫頭!離開之後可要好好褒獎她們。總之讓這個極具威嚴的精靈老頭放棄繼續追殺別人,就是一件大功勞。而且那兩個丫頭肚子沒響,自己也沒注意到肚子餓了這個問題。看著窗外的天色已暗,這是已經搞到快晚上了。還記得進城的時候可是大清早的時間呢。
一個女兒控的爹,絕對是這個世上最難對付的生物,從各種意義上來說。
精靈們的晚宴,會是副什麼樣的場面。老實說在今天之前,某人做過很多想像。是像歐美風格的影視劇集中那樣,坐在很誇張的長桌兩側,桌上有著堆積如山的烤雞、烤羊,還有一罐罐的葡萄酒,一副準備讓人吃喝到吐的程度。
但是實際看到,才會發覺現實和想像是兩回事,尤其是針對一個自己其實並不熟的種族。
精靈的料理沒有話講。而且沒像他們的近親,木精靈那幾乎都是生食的做法,派亞特海梅王國宰相所招待的晚宴,即使是某個來自大吃貨帝國的穿越眾來說,也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真正讓某人傻眼的是,他所觀察到,關於這個精靈王國的『體制』。
盧卡蒂托夫這位王國宰相招待眾人的地方,並不是在他的家中。事實上按照某人的觀察,他們住的地方也沒有大到足以舉辦宴會,甚至不足以接待客人,所以他們來到的地方是一個類似餐廳的招待所。
原本以為這是精靈們瞧不起人類,所以故意用這樣的手段,各種明示暗示地奚落林著等一行人。但在招待所內,和盧卡蒂托夫打招呼的,都是些什麼人?不是這個大臣,就是那個長者。看起來也都是些有頭有臉的精靈,而不是來充場面的臨時演員。
豐盛的晚宴當然少不了席間的閒談。因為兩方人初次見面,當然是聊起各自身邊的話題,加深彼此之間的認識。林則是探聽起他所看不懂的部分,整個派亞特海梅王國的氛圍。
路上沒有看到類似商店的地方,是因為精靈的王國里真的沒有商店,除了與其他種族的交易貨物以外,精靈之間沒有使用貨幣的交易行為。
而精靈們住的地方雖然極具個人特色,但其實基礎、格局都差不多。問了一下之後,才知道他們住的地方其實都是分配的。除了王宮專屬於王族之人外,家族比較大的、人數比較多的,被分配住的地方,圍牆就會圈起比較多的房舍。
除了王族之外,六大執政家族,其實就是六個專門幫其他精靈們解決麻煩,俗稱擦屁股的一伙人。除此之外的工作,都是誰喜歡,誰願意去做的人,就去負責進行。包含製作麵包、烹煮食物、裁縫、鍛造等等。
也許有一些在人類看來屬於低下、骯髒的工作,但又不得不進行的。在人類的社會中,會由弱勢的一群人被逼著去處理。像是清理垃圾、糞尿等等。但這是個魔法側的世界,只要肯下本錢、花心思,是可以把很多事情簡單化的。
至於軍制,派亞特海梅王國是全民皆兵制。當然,會依每個人所擅長,分配不同的職務,而不是一股腦將什麼人都塞到前線當一個小兵。但平常時只會保有最低限度的常備武力,負責巡防邊境跟戍守王宮。
雖然個人允許擁有私產,但絕大多數物資都是公發配給的,包括食物。任何精靈想吃東西,來王都內的各個餐廳或招待所,隨時都能吃飽。而林等一行人享用晚宴的招待所,同樣屬於配給、烹煮食物的一環,差別在於這裡還會接待外地的客人。其他地方不一定會接受,得看當時掌勺的精靈。
聊到這裡,某人就覺得這種理想鄉,似曾聽聞。精靈們的自律,以及重視精神生活高於重視物質生活,讓他們甘心成為一個巨大機器中的零件,推動著機器順暢且不斷的運行。
但千萬不要以為在精靈們口中那滿滿的自豪,是對他們更加先進的體制感到驕傲。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按照某人的從餐桌上,精靈們的話語所透露,再加上站在他們的立場,設身處地去思考的話,就很容易理解他們如此運作一個國家的無奈。
在無數人類王國環視、覬覦的處境下,懦弱與分裂只會有一種結果:亡國滅種。同種族的戰爭還會有一些規矩,能夠贖回性命,不趕盡殺絕的。但異種族之間的戰爭,從來都是以一方被消滅殆盡告終。
選擇奴隸的生活,卑微地活著,也許可以延續生命。但那樣的選擇,僅僅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卻葬送了整個種族的未來。
更不用說精靈族群相較於人類族群,是十分脆弱的。平均六百歲的壽命,從被生下來開始算起,要到九十歲才算成年,也就是擁有生育能力。一生當中,一對精靈夫婦會有三到四個孩子。在諸多魔法與德魯伊法術的支持下,除非擁有先天不良的缺陷,否則成活率是很高的。
但是從一個精靈的誕生,到他能夠孕育下一代的這段時間,人類已經三代人出生了。要是努力一點,生出第四代人都沒有問題。也許精靈們單挑人類,可以一打十;論打仗,在一場場戰役中獲勝也沒有問題。但要拼消耗、拼數量,論整體戰略的話,精靈可是處於絕對的弱勢。
而在這樣的困境中,走上這樣的道路,好像並不難理解。因為只有這樣的做法,將整個族群捏成一顆拳頭,才有辦法抵禦外來的入侵。又為了維持整個族群的活力,以及包容一些比較不聽分配的孩子,年輕的精靈們時常會離開王國,到全世界去遊歷。
所以看清楚派亞特海梅王國的處境,才會理解到精靈們是處在一個什麼樣的困境中,進而理解他們的作為會如此激烈的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