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4章 昔日的覆滅
尼尼微皇宮,迷地大陸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備受榮寵的親衛軍團長,在這座宮殿之中有屬於自己的房間,鄰近皇帝寢宮。專屬的騎士侍從正費力地拆卸著那身傳奇盔甲,腰腹部變形的甲冑,卡死了很多原本可活動的扣環。這讓原本就不輕鬆的工作,難度提升了不只一星半點。
皇家醫官正檢查著親衛軍團長的傷勢。然而除了尚不可見的腰腹部外,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內外傷,就連一點瘀青都沒有,完全看不出來剛經歷過一場大戰。
但對當事人而言,精神上的疲累可是比內外傷還要嚴重。任誰都無法在一次次瀕臨死亡,又一次次逃過一劫的起起伏伏中保持鎮定。
而且那位皇子殿下拔出魔刀來攻擊人時,雖說只有一瞬,自己也不是主要目標,但老約美爾依舊被深淵領主的氣息給影響到了。這也是為什麼當三人分開時,他不是提劍再戰,而是擺出守勢。因為當時的他正奮力抵抗著腦海里那無數黑暗的念頭。
一聲悶哼,腰部的盔甲總算拆了開來。原本用來做內襯的鎖子甲,有一大塊被咬進腹部的肉里。得要小心地將那鍛鍊到十分堅硬的肌肉給撐開,才能夠把鎖子甲拉出來。周圍的瘀青是到發黑的程度,表面上看起來是沒有出血,但肚子裡面可能是一團糟。
老練的醫官見狀,沒二話,拿出一根放血用的細管,朝著微微膨起的肚皮處就是一插。肚中的黑色濃稠瘀血,便順著細管排了出來。
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醫治方式。一般放血療法,不是割手,就是割腳。腹中有太多重要的臟器,隨便傷到一個,後續都不是好處理的。老醫官的療法,要是插得太深或插錯位置,傷到了內臟,那可就後患無窮。所幸老醫官的技術夠硬,約美爾的體質過人,才能用這樣的醫治方法。
這時一陣山呼與通報聲由遠而近,帝國的皇帝阿爾明卡札爾尼亞來到這位他最信任的老人房中探望著。
儘管老皇帝對待部屬的態度是溫和親切,但身為人臣忘記了本份,那簡直與背叛無異。所以不管老皇帝強調多次,約美爾還是掙扎著起身,就要行禮。」陛下。」
老皇帝沒有多說,親手制止了親衛頭子的動作,按著他坐回椅子上,好讓醫官可以繼續處理傷勢。老皇帝說道:」硬漢,你看起來挺糟糕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給我說說。」
約美爾沒有絲毫隱瞞,將他所知的事情全盤托出。老皇帝結合了他在過來的途中,得自禁衛頭子的情報,大概推斷出了前因後果。
具體來說就是穆哈謝別錫家的年輕人碰上了皇十四子與一個魔法師,而那位魔法師又被視為挑起里薩與卡維兩位大公之爭的始作俑者。所以眼前老人的孫女帶著她的隊伍要去擒捉那位魔法師,並且死活不拘。
誰知道那個特許進入親衛的女人與她的隊伍,就這麼一去不回了,所以眼前老人又趕去報仇。豈料報仇不成,反而落得如此下場。
」所以說,你身上這兩腳是誰踢的?」
」陛下,都是皇十四殿下的傑作。」老約美爾身上有兩處傷勢,一重一輕。
一處是開戰之初,被那名魔法師突襲時,十四皇子為了救自己而留的傷勢。
另一處重傷,則是在戰鬥結束之際,十四皇子為了借力遁逃,朝自己身上來的重重一腳。而這一腳,也讓自己脫離了戰圈,順道制止了那個魔法師的繼續攻擊。
得知自己最信任的部下,身上的兩處傷都來自自己的兒子,老皇帝阿爾明心情是五味雜陳。他直接問道:」這種情況,我是該為我的兒子而感到驕傲呢,還是為伱的重創感到憤怒。」
」感到驕傲吧,陛下。皇十四殿下確實成長到一個令人無法想像的程度。至少,我們想要像上一回一樣對付他,是不可能的了。」老約美爾直言道。
聽到自己最信任的人,給出如此評價。老皇帝既感到欣慰,又感到頭痛。
約美爾口中,像上一回一樣的』事情』,皇帝阿爾明沒有問,也知道對方提的是十四皇子覆滅親衛軍團的那件事情。關於那件事,外界傳聞很多,也有不少是事實;但不管怎麼傳,都不是完整的真相。至少沒有人可以正確地解釋,為什麼一萬個人會排隊送死,直到死光也沒有退卻。
外傳的理由是因為要守衛皇宮的安全,所以親衛軍團不能後退,只能硬磕當時殺紅眼的十四皇子,直到死光。但事實的真相是,皇帝阿爾明親自下令,逼迫著他的親衛軍團不得不前仆後繼地送死。
照理說,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當戰損超過三成而軍隊仍未潰散,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強軍了。只要超過三成,就算指揮官硬頂著不退,士兵們也會自己找活路。但是當皇帝的權威,加上他們所有人的家族生死都掌握在那位至尊手裡時,不得後退就成了一道催命符。
然而皇帝之所以會下達這樣的命令,是為了打倒當時真的已經殺紅眼的十四皇子。甚至,不排除將之擊殺!
阿札德除了手刃一母同胞的十三皇子外,當時皇宮內外所有活人,都是他的目標,當然也包括皇帝本人。至於事情起因是什麼,再去追究也沒有意義。但老皇帝猜測,是不是跟那件事發生的前不久,十四子剛覺醒了惡魔體質有關?
假如只是求活,那麼大可以在有人斷後的情況下,讓親衛軍團保護著所有要人逃跑。或許一個皇帝被逼到逃出皇宮是相當狼狽,甚至可視為一輩子恥辱的一件事情。但阿札德的作為跟叛變或政變又有所不同,他沒想過要統治這個帝國,他只想著毀滅一切!所以逃跑不見得是個壞選擇。
但是又有誰能保證殺紅眼的那位不會追出來呢?保證他不會朝著皇宮外的普通人下手?要知道皇宮內的僕從可是有一個就殺一個,被看到就沒人躲得過。或者保證那位皇子殿下不會去殺那些貴族,甚至是大貴族的家族成員或本人?
帝國皇帝相當有權威沒錯,但這個權威還沒有上升到絕對的程度。在迷地的分封制度底下,所謂的國王或皇帝,只是這個國家中最強大的那個貴族而已。加上沒有君權神授的理論支持,跟中央集權底下的皇帝或國王相比,權威性完全不在同一個級數。
在這樣的前提下,一旦發生了皇室之人肆意殺害貴族……迷地可不興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被針對的貴族分分鐘背叛還不用商量,反正大家勢力重新洗牌,誰能脫穎而出,誰就上位。倒霉的就消失不見。
所以為了不讓帝國陷入內亂,也為了皇室著想,皇帝阿爾明只能做出不讓問題跑到皇宮之外的決定。讓屬於自己的封臣,即親衛軍團,設法擊殺自己那發狂的親生子嗣。
而在倉促間所訂下的方法,就是用犧牲大量的士兵,消耗十四皇子的體力與氣力,最終再派人出面收拾他。毫無花巧的戰術,就是拼人多,正面拿下對方。即便如此,最後出面的老約美爾也沒能擊殺阿札德,就只是擊敗他而已。
或者說,覺醒了惡魔體質的十四皇子,就無法用正常的方法殺害;至少那具身軀無法被徹底消滅。而一旦讓那具肉身失去靈魂,下一個跑進去的玩意兒不見得會比原本的阿札德還要好相處。這就是皇帝當時所面臨到的難題。
所幸重新醒過來的阿札德,沒有再紅著眼,繼續追殺其他人,而是恢復了平常時那令人捉摸不定的模樣。
也因為親衛軍團的覆滅,這件事情太過嚴重。所以在貴族們的推動下,皇帝不得不下令剝奪了愛子的一切權利。這同時也是保護皇室整體的一個作法。當阿札德再度發狂,將屠刀指向其他貴族時,那些人就無法將這樣的行為視為皇室挑釁的理由,而高舉反叛的大旗。
但其實在有意識將整個國家往中央集權制度靠攏的皇帝心裡,阿札德這樣的強勢領袖是最好的繼位人選。也許這個時代沒有人說得清什麼叫分封制,什麼又叫中央集權,但一個能打,且無人能阻止的強權是推行一切政務的保證。
至於這麼做,會將國家帶向何種方向,誰也不敢保證。其實就算不那麼做,誰又能保證國家就不會因為其他理由而衰敗呢。無論如何,能打總比被欺負好,這是迷地的普世價值。也是皇帝阿爾明卡札爾尼亞重視第十四子的理由,哪怕這個兒子曾向他舉起屠刀。
不過老約美爾的話意,是指舊一套對付十四子的方法,現在已經沒有用了。這樣的成長,雖在阿爾明的意料之內,卻沒想過那麼快。但這又衍生出另一個問題,老皇帝問道:」假如那小子真的成長了,那你怎麼活下來的?那個魔法師?」
來此之前,老皇帝已經從禁衛頭子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經過。還來見自己的親衛頭子一面,除了因為信任而來慰問之外,當然也是想從當事人口中得知第一手情報。
而這一回事件的關鍵點,就在於那個不起眼,但是存在感很重的魔法師——蓋布拉許崔普伍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