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滔天,黑夜中的四面八方傳來一陣陣喊殺聲。
天空通紅,如金烏墜落。
三十多個東門遊俠高舉火把擋在巷口,黑夜傳來的喊殺聲令人毛骨悚然。
眾人面色煞白,人心惶惶。
平日喝酒吹牛,什麼江湖義氣,打打殺殺;如今真遇到了大事,大部分人兩腿顫顫,汗流浹背。
不遠處打聽消息的遊俠氣喘吁吁跑過來。
「不是強盜,是米賊!」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米賊的恐怖他們是知道的,米賊教眾悍不畏死,他們如何能抵擋?
「要不我們跑吧?米賊人太多了。」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之前義薄雲天,歃血為盟的眾人開始退縮。
「不行,答應大哥的事情忘了嗎?」一長相憨厚的短衣壯漢喝道,「我們的家人還在這裡!」
「所以現在跑還來得及!」
「跑到哪去?」短衣壯漢喝住眾人,「來人,把柴火、門板、座椅全部拆了,點火燒掉,堵住巷口!」
很快,眾人行動起來。
巷口燃起滔天烈火。
遠處米賊終於殺過來,為首的人頭戴黃巾,滿面血污,脖子掛著一連串財物。
兩撥人隔著烈火對望。
「癩子張?你什麼時候投靠米賊了?」短衣漢子驚呼道。
「嘿嘿,老鮑,老子給你一樁富貴,趕緊投靠過來!」
「畜生,滾!」
癩子張望著烈火,冷笑道:「好好好,敬酒不吃吃罰酒!別怪不念街坊鄰居之情。」
他指揮手下將屍體扔進火焰,屍體越來越多,火焰漸漸熄滅。
眾人內心絕望,鮑乾緊握鋼刀,站在隊伍前方,做好赴死的準備。
先前,鮑乾老母生病,劉充大哥慷慨解囊,這才救了母親一命。
如今恩人所託,當以性命報之。
嗖!
嗖!
不遠處,箭如雨下,射死連同癩子張在內的五個小頭目。
一人影從牆上跳下,同時手中箭矢不停,一口氣射完二十根箭,對面躺下十幾條人命,剩下的烏合之眾逃之夭夭。
鮑乾見狀興奮大吼,說:「三哥回來了!三哥回來了!」
劉充、林間、梁岳,梁岳年齡最小,平日為眾人開藥治病,或取名寫狀,再加上武功不低,深得人們敬重,私底下稱之為三哥。
「你叫什麼名字?」梁岳過來問道。
「鮑乾。」
「好,你帶十人守住這裡,剩下的米賊不過烏合之眾,死幾個人就跑了,你們不必驚慌。」
「其餘人跟我來!」
在梁岳帶領下,眾人殺向大街。
目標直指東門,那裡叛賊最多。
梁岳身懷八年內力,外加神念與真氣,任何一個常人難以察覺的地方,都被自己清晰看見。
單論肉搏能力,他相當於十五年內力的中品高手,若加上法術,則是上品戰力。
虐菜肯定是沒問題的。
來到東門附近,守城參將、副將接連死亡,守城的一百號人被分為各個板塊逐漸蠶食。
「諸將士,東門義士前來支援!!」
梁岳衝進去解圍,雖然看似魯莽,實際內心無比警惕。
一旦有危險狀況發生,一定第一時間用出迷雁和鎖泊法解圍。
他做事向來謹慎,哪怕有半成危險,也不會輕易去冒。當然,若有機會,他也不會放過。
縱使這個決定會得罪太平天師道。(註:上一章的名稱同步修改為這個名字)
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與其主動尋找,不如主動順藤摸瓜,讓他們找上門來。
這不是知識大爆炸時代,有些孤本沒了,那就真的沒了,以後空有一身真氣無處施展。
太平天師道這種古老的教門,想必知道不少上古秘辛。
很快,梁岳成功為眾人解圍。
「多謝壯士!」眾隊長上前致謝,因其修為強大,隱隱以他為中心,靜聽他下一步吩咐。
「守好城門,其他一概不管。」
隨後又分出三十人部隊向四周巡邏。
主戰場在外面。
「風!」
「風!」
劉充率領三百長槍兵硬剛千人流民部隊,長槍如林,眾人只管持槍突進。
長槍兵甚至不需習練武藝,練好端槍和扎槍即可形成戰鬥力。
五米長的槍林令人絕望。
「側翼,打側翼!」米賊首領怒吼。
五米長槍難以轉向,弱點就是側翼,可惜他們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
劉充等人早已帶著刀牌手護佑兩翼,長槍兵在刀牌手創造的時間差之下變陣,再次將他們捅殺。
整個長槍陣宛如推土機。
「賢弟說的果然沒錯。」劉充興奮道。
想到長槍克騎兵的不少,但搭配上戰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這不是腦袋一拍就能出現的發明,而是戰場上耗費無數人命得來的經驗。
明朝長槍戰法進攻性以及機動性極強。
一千多流民被殺的落花流水,太平天師道辛辛苦苦醞釀的一次叛亂,就這樣成為劉充從軍路的墊腳石。
城內街道。
一輛馬車緩緩行駛。
陸謙之神情微醺,閉著眼睛歇息。
對面是他的兒子陸明之。
他剛剛飲酒歸來,目的是讓兒子混個臉熟,以期在將來徵辟之時,混個好一點的職位。
經營多年,太湖書院眾多學生人脈,終於發揮了作用。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喧譁。
馬車上的家丁呵斥,但沒有效果。
「怎麼回事?」陸謙之不耐煩睜眼。
「尊駕,前方有人攔路,說是什麼教眾。」
「父親,我出去看看。」
陸明之下了馬車,喝道:
「快快讓開,這是陸別駕的車駕,爾等不要命了?」
「呃……啊!!」
只聽外面傳來一聲聲慘叫。
「不好!」陸謙之驀然驚醒,急忙撩開車簾。
只見四個親衛倒在血泊,兒子陸明之被人一刀砍掉半個腦袋,躺在地上抽搐,轉眼失去動靜。
暴徒們獰笑圍上來。
「兒啊!」
剎那間,陸謙之的世界仿佛陷入灰暗,顧不得危在旦夕的性命,慌亂跳下馬車,抱著兒子屍體,徒勞地將半邊腦袋企圖扣回去。
一瞬間精氣神全部抽空,整個人仿佛蒼老數十歲。
這一刻,沒有名門高士,郡國別駕,唯有失去獨子的無助老人。
「兒啊,明之……兕兒……」
「呵呵,老頭,這就送你見兒子!呃……」
嗖!
箭矢飛來,洞穿頭目腦袋。
「當街殺人,找死!」一聲熟悉的輕喝傳來,暴徒被人輕鬆砍殺。
鮮血灑了陸謙之一身。
腳步聲緩緩走來。
「老丈沒事吧?」
陸謙之知道被人所救,現在算是安全了。
他強撐著情緒抬頭,感謝道:「多謝壯士救命……梁岳?」
來人竟是梁岳。
陸謙之愣神半響,囁嚅不已。
梁衡梁岳,一門父子,兩次救命。
當年自己被梁岳之父救的一條命,宛如射出的箭矢,二十年後射中了自己的獨子。
自己言而無信,忘恩負義。欠的東西,總會以另一種方式償還。
何嘗不是一種宿命輪迴?命運捉弄之感襲上心頭。
陸謙之長袖遮面,羞愧不堪,涕淚兩行,道:「老朽有錯,萬死難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