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恐懼
生於十八世紀北歐的深山中，某處與世隔絕的狼人村落中。
自出生之日起，魯格·貝奧武甫就從未感受過、從未理解過恐懼為何物。
它不會衰退、不會老化、也不會死亡。
作為完全的生命體，它一直在狹小的世界裡思考著生命是什麼、缺陷是什麼，死亡又是什麼。
但是這些概念中，魯格·貝奧武甫從來沒有思考過恐懼是什麼。
然而，現在的這個時刻，它似乎有了一些陌生的、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貝奧模擬出來的生物結構，那個在腦內被稱作是杏仁體的構造，對它的意識發送出了強烈的信號，並得出了「眼前這個紅髮的女人很危險」的結論。
但是貝奧不理解為什麼，人類在它看來（包括橙子），都是充滿缺陷、脆弱不堪的生物，即便是那些所謂的「魔術師」，也只是比通常的人類稍稍難對付一丁點兒罷了。
但是眼前的這個存在是完全不同的，貝奧的本能是這樣告訴它的。
那個紅髮的女人伸出右手對著它，黑暗像是某種腕足類動物的觸手一樣從那隻手裡涌了出來，朝著魯格·貝奧武甫蔓延了過來。
自誕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恐懼」感覺的黃金狼動彈不得。
它的自主神經系統與腦幹、海馬體、下視丘同一時間活動，激活了一系列的生理反應。
狼臉上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恐懼表情，它的心跳聲像是打鼓，即使隔著幾米遠的距離也可以聽到。
「貝奧？！貝奧？你為什麼停下了？」橙子的聲音從黃金狼背部的使魔中傳了出來，但巨狼卻毫無反應。
它的瞳孔放大，肌肉緊繃宛如鋼鐵，如果這時候有人砍它一劍的話，說不定真的會崩出火星。
那是無形、腐朽、又難以言喻的恐懼化身，它的本能不相信自己可以跨越它、可以打敗它，反而只能坐以待斃、等待著那無邊的黑暗吞噬自己。
在這個世界上，對於魯格·貝奧武甫這個個體來說，再也沒有比眼前的紅髮女人更可怕的東西了。
蒼崎橙子發現，魯格·貝奧武甫強壯、高大的身軀開始劇烈的顫抖，即便是隔著偵查用的使魔，橙子都能感受到這頭幻想種的強烈恐懼感。
橙子知道自己的這次埋伏失敗了，因為她最大的倚仗魯格·貝奧武甫不知為何陷入了恐懼之中而無法動彈，這顯然是某種未知的魔術。
但橙子又十分疑惑，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魔術能對三千年分量神秘的黃金狼產生作用？這在她的知識體系里完全是不可能的。
就在她處於疑惑狀態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視角向旁邊傾斜，然後跌在了地上。
魯格·貝奧武甫龐大的身軀一動不動地側躺在了地上、翻著白眼。
他長滿利齒的嘴巴張開，舌頭掛在一旁，涎水流了一地。
橙子趕快控制使魔飛到貝奧的頭部附近，卻發現它的瞳孔完全的擴散，就連剛才宛如鼓聲的心臟跳動也聽不到了。
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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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諷刺啊，橙子。」
蒼崎青子從一旁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看向蒼崎橙子的使魔和地上巨狼的「屍體」。
「青子，」橙子用低沉的聲音說到，「你是如何做到殺死貝奧的？據我所知蒼崎家的魔法可不是那種東西。」
「啊，那是我個人的一點點企業機密，恕我不能透露給姐姐你，」青子做了一個沒有裙子的提裙禮，用充滿歉意的語氣說到，「但是很顯然，你的小狗有著非常嚴重的缺陷，而我抓住了這個缺陷，擊敗了它。」
「...這個回合算我失敗了。」橙子的聲音從使魔的體內傳了出來，「下次再見吧。」
說完，橙子的使魔就燃起了藍色的火焰，很快就化作一團灰塵消散了。
青子到這個時候才呼了一口氣出來，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擊敗像是魯格·貝奧武甫這樣的傢伙即使是她也算不上輕鬆。
久遠寺有珠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從空中落了下來，將月之油重新收回了小瓶里，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的斗篷里，朝青子走了過來。
「...怎麼做到的？」有珠也對青子問出了同樣的問題，畢竟剛才一直和黃金狼交手的她完全知道這傢伙的是多麼可怕的對手。
「這頭畜生啊，是被活活嚇死的，」青子說到，「或者說它相信自己被『嚇死』了，所以進入了活動停滯的狀態。」
「...？」有珠稍稍歪頭，對於同居人的解釋有點難以理解。
「它從未體會過恐懼，所以我就給它恐懼，」蒼崎青子解釋到，「想要從正面戰勝這種級別的野獸，即使是我，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所以我嘗試了一種取巧的辦法。」
「通過對環境的改變、氛圍的設置，我激發了它內心最大限度的恐懼閾值，」青子眨了眨眼說到，「並且通過一些我個人的『小技巧』，我進入了它的內心，將恐懼的形象植入了它的心中，造成了現在的結果。」
「...你打算怎麼處理它？」有珠不再詢問青子怎麼做到的，而是繼續詢問其它的問題，「它會不會再度活過來？」
「只要它想的話，它應該是可以『復活』的，」青子摸著下巴說到，「不過我懷疑它可能在幾百年之內都不會有什麼動作了。」
「就把它作為咒體使用吧，」青子用看待砧板上的肉的眼神看著這頭黃金之狼，「這就是它用『那種』眼神盯著你看的懲罰。」
作為魔女和魔術師，有珠當然清楚「那種」眼神到底是「哪種」意思，她對青子翻了個白眼，然後就站在一旁不再說話了，靜靜地看著青子到底打算怎麼處理這頭陷入假死的幻想種。
青子拿出自己的法術書，然後拿出一張傳送術捲軸。
「我知道有個禁錮這傢伙的好地方，」青子對有珠說到，「抓住我的左手。」
有珠脫下手套，走過來牽住了青子的左手手臂，青子用右手按住了巨狼的身軀，然後發動了傳送術捲軸，帶著有珠和巨狼的屍體一起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