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管家是吧?請坐請坐。」
一看到路會勤的那個管家進來,孟紹原立刻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倪管家一頭霧水,自己本來今天告假去半點私事,可才出門,就被一伙人給「綁架」了,帶到了這裡。
等知道這裡是軍統徐州站,倪管家更加不明白了。
軍統抓自己做什麼啊?
「倪管家,抽菸不?啊,不會啊?沒事,沒事。」孟紹原笑嘻嘻的:「本來呢,我去路先生那裡,是調查一起間諜案的,這不就把你給請來了?」
「間諜案?」倪管家被嚇了一跳:「我不是間諜,我可真的不是間諜啊。」
「我知道,我知道。」孟紹原急忙安慰:「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間諜,但我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把你請來的,是不是?哎,我說,倪管家,你和你們家夫人好了多久了?」
倪管家面色大變,隨即強作鎮定:「一派胡言,我對老爺忠心耿耿,對夫人也是敬重有加。你可以冤枉我,但請不要往夫人身上潑髒水。」
「急了,急了。」孟紹原依舊是笑容不減:「你說,我一個軍統的特務,沒事能夠冤枉你嗎?從你們夫人一回來,我就發現問題了。什麼問題?她看你的眼神不對,那是含情脈脈的看,可看路先生呢?一副鄙夷恨不得他早死的樣子。
還有啊,你在接你們夫人手包的時候,夫人的手臂自然彎曲,中指略略抬高,給你包,沒有任何的多餘動作,那是什麼意思?算了,也不和你解釋了。總而言之,你和你們夫人關係不對,你要非要證據?我給你找啊,我們這些特務別的本事沒有,找證據,一找一個準!」
倪管家的汗下來了。
「我給你兩個選擇啊。」孟紹原豎起兩根手指:「第一個,是把你交給路先生,至於怎麼處置你,那是路先生的事了,我們絕不插手。」
「不,不!」
倪管家絕望的叫了起來。
要是被路會勤知道了,那還得了?
路會勤最是容易吃醋,要是知道自己和夫人勾搭成奸,以他的面子,殺自己就和碾死一隻螞蟻差不多。
「瞧,我就知道你不會選這一條路的。」孟紹原得意地說道:「哎,我說,倪管家,你們家老爺要跑路了,他身體不好,全都是交給你打點的,再加上你和夫人裡應外合,一定是坑了陸先生不少的錢吧?」
倪管家冷汗連連。
這個年輕人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我呢,這個人其實很好說話的。」孟紹原走到倪管家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拿錢來堵我的口,我只當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你……你要多少錢?」
「你黑了陸先生多少錢,拿一半出來。」
「那麼多?」
「哦?你這話就等於告訴我,你黑了路先生不少的錢啊。一半,買你的一條命,這買賣划算啊。你好好考慮考慮。」
……
僅僅只有用了一天不到的時間,孟紹原就成功破獲了這起案子。
韓定根,日本特務,民國二十五年進入徐州市市政府擔任勤雜工工作,為人「勤勉老實本分」,做事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從不抱怨。
每間辦公室,他都會搶著去打掃。
但誰也不會想到,從辦公室里清理出的垃圾,他都會帶回家去,然後一樣一樣的整理,從中發現情報。
他的真實身份是日本陸軍特務機構徐州潛伏站站長。
誰能夠想到這樣的人,會有這麼有來歷的身份?又有誰能夠想到,他居然利用這樣的方式來獲取情報?
「戴先生。」孟紹原匯報導:「在莊坊鬥成為徐州市市政府秘書長後,韓定根在他面前一直都表現的非常積極,當他發現莊坊斗會速記後,立刻苦學速記,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完全掌握,可以這麼說,從此后庄坊斗在他面前就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自以為聰明啊。」戴笠冷冷說道:「又是速記,又是把文件撕碎,以為這樣做就天衣無縫了?毫無保密性可言。徐恩曾雖然負責的不是一線對敵情報工作,可是手下的人懈怠如此,這才給了那些間諜以可乘之機。」
「是的。」
孟紹原接著說道:「委座來徐州的情報,他也是這麼獲得的,而且為了證實情報的可靠性,他還專門去找潘畢全去核實了一下。潘畢全是民國二十六年被他拖下水的,由於常年在施淮喜的身邊,所以隱藏的非常好,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
「可笑,可怕。」
戴笠的面色沉重:「我們三個最大的懷疑對象,其實都不是漢奸,相反,隱藏在他們身邊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才是真正的間諜。我們過去總把排查間諜的目光盯在那些有實權,有能力接觸到情報的人身上,卻忽略了那些小人物,這是個沉重的教訓啊。」
「日本特務機關的這個滲透辦法其實是非常有效的。」
孟紹原也是憂心忡忡:「大人物成為漢奸,好查。可像韓定根這些的?各個政府部門裡加在一起何止百十千個?別說我們想不到,就算要查,又從何查起?一個個的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最擔心的是,還有多少韓定根這樣的人就在我們身邊!」
「的確是沒有辦法剷除乾淨。」
戴笠語氣凝重地說道:「我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我們每個領導,自身要重視起來,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
他也嘆息了一聲:「可悲的是,我們現在只能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哪裡出現問題,就堵哪裡。」
「戴先生。」孟紹原也覺得有些無奈:「根據韓定根的口供,我已經讓我的中隊在徐州全城展開緝拿工作,施淮喜也派兩個連的憲兵協助我們抓捕。希望在日軍進逼到徐州城下之前,能夠儘可能的多肅清一些日特和漢奸吧。」
「紹原,你這次立了大功。」
戴笠換了一種口氣:「我就知道把你調來,你能夠解決這件事的。大敵當前,也沒有什麼可以嘉獎你的,明天晚上,你就連夜回去吧,上海的工作,也一刻耽誤不起。」
「我想今天連夜就走。」孟紹原坦然說道:「韓定根是主謀,有了他的口供,抓捕會變得順利許多。」
「不行。」戴笠卻斷然拒絕:「你必須要明天才能走。」
「為什麼?」
「有人要見你。」
「誰啊?」
「你不懂保密條例?不該你問的,不許多問一個字。」
「明白!」
孟紹原嘴上應著,心裡卻直犯嘀咕。
誰要見自己還弄得那麼神神秘秘的啊?
……
按照韓定根的交代,徐州全城展開抓捕。
被抓到的人,又連夜展開突擊審問。
不抓不知道,一抓嚇一跳。
日特機構在徐州城裡安排的間諜漢奸,數目之多讓人震撼。
僅僅一天時間,被抓捕的疑犯就有上百人之多。
日特機關在徐州,已經形成了一條非常完整的情報鏈。
更加要命的是,還按照這些特務的口供,找到了大量的爆炸品和易燃物。
一旦中日兩方在徐州開戰,這些日特漢奸在城裡趁機大肆破壞,造成的後果不堪設想。
「孟紹原,孟紹原!」
當著毛人鳳的面,戴笠是這麼直截了當說的:「一個孟紹原,抵得上千軍萬馬啊。在徐州決戰開始之前,孟紹原最大限度的消除了隱患。否則……」
他都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我知道,有人總在背後說我對孟紹原偏心,說我袒護他起來,毫無原則性可言。可要是有第二個孟紹原,誰有他孟紹原的本事,我戴笠也一樣那麼偏袒,一樣那麼偏心,可我沒有第二個了啊。
和孟紹原有相同能力的有沒有?有,而且不少,可做事風格呢?有的過於大膽,有的拖泥帶水。孟紹原看著做事無法無天,但他做的每一件事,其實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生活上的那些小節嘛,算了,算了。」
毛人鳳插嘴說道:「徐州潛伏了那麼多的間諜,王國璠卻一無所知,此人能力不行,我看……」
「王國璠的能力的確欠缺。」戴笠緩緩說道:「他更加適合搞學問,而不是指揮一個站的特工。可是這個人忠誠可靠,絕對不會背叛。如果現在日本人沒有打到徐州,我肯定會換人的,可惜啊,日本人現在兵臨城下了啊。」
毛人鳳瞬間就明白了。
在此非常時刻,指揮徐州特工的人,必須要忠誠可靠,能力反而可以暫時放在一邊。畢竟,不需要一個站長時時刻刻都去第一線的。
如果是徐州一旦淪陷,指揮潛伏工作的話,那麼肯定會換人的。
毛人鳳又從另外一個方面考慮到了問題,按照戴先生的口氣來說,孟紹原未來還有無線的升遷餘地。
也許要不了多少時候他就會升任站長、區長,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封疆大吏。
「孟紹原很快就要離開徐州。」戴笠振作了一下精神:「告訴王國璠,抓緊審訊,務必要把日特機關在徐州的勢力,借著這個機會一舉剷除,不可留下隱患。」
「是。」
「去吧。」戴笠額樣子看起來罕見的有些疲憊:「現在是多事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