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台,又名俞伯牙台,始建於北宋年間。
它與黃鶴樓、晴川閣並稱武漢三大名勝,有「天下知音第一台」之稱。
孟紹原是帶著甘寧和許諸第一時間趕到這裡的。
負責偵破此案的,是中隊長潘俊光。
死的那個特工齊傳福,就是他的手下。
當聽到戴處長竟然派了孟紹原寫「協助」偵破此案,潘俊光大喜過望。
什麼「協助」啊。
根本就是孟紹原親自負責此案。
他是什麼人?
名震上海灘的孟少爺啊。
一旦此案偵破,料想以孟紹原的身份,也不屑和自己爭功,到時候全部功勞不都是自己的?
所以潘俊光打定了主意,「協助」的一定是主辦,主辦的一定是「協助」。
「孟科長。」一看到孟紹原,潘俊光立刻恭恭敬敬的打了一聲招呼。
「哎喲,不敢當。」孟紹原也客氣地說道:「你是中隊長,我無權無職,是戴處長派我來,一切聽從你的指揮。」
聽從我的指揮?
您這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看看您背後站著的這兩個人,面無表情,可是眼神讓人害怕。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你手下的精銳特工。
就這樣的,還讓我來指揮?
潘俊光趕緊說道:「孟科長說笑了,孟科長當初在南京,那就是聲名顯赫,破案無數,今日能夠來到武漢親自負責此案,也好讓我跟著您學習一下。」
馬屁精。
孟紹原也不和他廢話:「匯報下情報。」
他是說習慣了,「匯報」兩個字脫口而出,哪有一個部下是這麼對上級說話的?
潘俊光卻根本不以為意:「齊傳福,三十九歲,武漢當地人。民國二十六年二月加入組織,小隊長。他負責抓捕一個日本特工小坂正夫,但是小坂正夫非常狡猾,幾次都被其逃脫,根據我們目前掌握到的情報,今天上午,齊傳福接到了一個電話就單獨一個人離開了辦公室,也沒和人說他去哪,更加沒說自己的目的地。
他的屍體是一個小時前被發現的,也是巧,我們當時正好有人也在古琴台執行任務,還看到了齊傳福,和他打了招呼,聽說發生命案,趕過來一看,沒想到真的是齊傳福。」
「那個發現齊傳福屍體的人呢?」
「他叫尤細余,二十八歲,就在那裡。」
「你們兩個負責去檢查一下屍體。」孟紹原情不自禁的進入到了角色,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只是一個小特務,開始指揮起來:「潘隊長,把那個尤細余帶過來。」
……
「大概是今天上午10點的時候,我看到的齊隊長。」
一過來,尤細余立刻回答道:「那時候,還下起了蒙蒙雨,齊隊長傘都沒有帶,我還問了一句要不要傘,齊隊長說不用……後來我就沒有見到了……到了中午十二點的時候,我聽說這裡發生了命案,一看,竟然是齊隊長被殺了。」
說的是真話。
孟紹原一直都在觀察著尤細余的表情,在說到問齊隊長要不要傘的時候,明顯帶著討好的語氣。
這是偽裝不出來的。
這個人也很會拍馬屁。
孟紹原接口問道:「你平時負責哪裡?」
「紫薇園那裡。」
「那今天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啊……是這樣的……我今天休息,正好沒事,就想著到這裡來玩玩。」
「幾點到的?」
「九點多吧?」
「九點到的,十二點你還在,我看這地方也不大,怎麼要玩三個小時?」
「啊……是這樣的……我們平時難得放假,今天好不容易放假了,我就想著多玩玩。」
「你在這裡玩好了,還可以去別的地方。」
「啊……是這樣的……我這個人懶,來了一個地方就不想去別的地方了……後來不下雨了嘛,我就多逗留了一會……」
「尤細余!」
「到!」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孟紹原淡淡地說道:「沒人可以在我面前說謊,可你剛才就說謊了。你的習慣是在被問到需要考慮的問題時,都習慣性的用『啊,是這樣的』來拖延一下時間。你不懶,相反你還很勤快。
你瞧,齊傳福不知道今天會下雨,我也不知道,可你卻帶了傘,肯定來之前已經看到天是陰沉的,所以特意帶了傘。做事仔細的人,不太會懶。你在回答我後面幾個問題的時候,一直都在躲避我的目光,可是之前回答,可不是這樣的啊。」
「長官,我……」
孟紹原冷冷地說道:「尤細余,一個軍統的特工被殺,還是隊長,這可不是小案子,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只能把你當成嫌疑對象了。」
「不是我,不是我。」
尤細余慌了起來,可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快說。」潘俊光不耐煩了:「我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要不,帶你回去審訊?」
「我說,我說。」尤細余撐不住了:「是我們隊長讓我來的。」
「周南?」
「是他,是他。」尤細余再也不敢隱瞞什麼:「周隊長好賭,潘隊長,您也知道。他欠了別人一大筆的賭債,就……就……」
「就什麼,快說!」
「就把我們上次繳獲的鴉片,偷偷的拿出來賣了……」尤細余顫抖著說道:「我幫他找了一個鴉片販子,西城的吳六爺。說好十點在這裡交易的,可他到了十一點才來,當時我們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吳六爺又說我們鴉片的成色不好,在那討價還價了半天……」
潘俊光算是服了。
以前只聽說過孟紹原辦案子是如何的厲害,可從來都沒有親眼見識過,今天第一次跟他辦案,可算是開眼界了。
就憑藉對方說的幾句話,立刻知道對方說謊,先破了一個監守自盜的小案子。
「把他帶下去,和周南,還有那個什麼吳六爺一起,仔細審問,看他說的是不是真話。」孟紹原吩咐道。
這個時候,甘寧和許諸也檢查完屍體來了。
甘寧湊近說道:「手法很嫻熟,直接從脖子後面一刀,然後拔出來,大概為了確保對方立刻死亡,隨即又補了一刀。」
嗯,聽起來怎麼那麼耳熟?
甘寧小聲的提醒了一下:「孟主任,廖宇亭殺人的手法也是如此,他善於用刀,而且都喜歡從別人脖子後面直接紮上去。」
廖宇亭?
在「火鳥」號上,他一直沒有露面,而且他現在人也在武漢。
難道是他做的?
齊傳福在追捕小坂正夫,廖宇亭又為什麼要殺他?
難道廖宇亭已經和小坂正夫勾結起來了?
「帶我看看屍體去。」
孟紹原沉聲說道。
……
齊傳福的屍體就躺在那裡。
孟紹原蹲在屍體邊看了許久,還不斷的檢查著什麼。
過了一會,他站了起來:「潘隊長。」
「在。」
「你們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一些泄密案?」
「你怎麼知道的?」潘俊光一怔。
孟紹原笑了笑:「我看這些泄密案,齊傳福都脫不了干係。」
「啊?齊傳福?不會吧,這人挺可靠的。」
「可靠嗎?」孟紹原指了指齊傳福的屍體:「你看看他穿的皮鞋,正經的英國貨,大約要八百塊錢一雙,貴的很啊」
八百塊?
潘俊光倒吸一口冷氣。
「還有那塊表。」孟紹原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和我戴的這塊手錶牌子一樣,浪琴牌。潘隊長,你做幾年都未必能買得起。他一個小小的隊長,要麼家裡有錢,否則哪裡買得起?可我猜他家裡一定沒錢。」
「沒錯,他家裡是沒錢,但你怎麼知道的?」
「有錢,誰跑來做我們這行?假設他有特殊愛好,就喜歡做特工,可你看看他穿的襪子,普通的粗布襪子,最便宜的那種,和這雙皮鞋完全不搭配,要是家裡有錢也不會這樣了。」
潘俊光再次服了。
在那仔細想了一下:「你不說倒也算了,現在想想,還真的好想是那麼一回事。幾起泄密案,包括兩起抓捕日特失敗案,齊傳福要麼是直接負責的,要麼參加過行動。可我真的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是我的失職,是我的失職了。」
「所以,小坂正夫不是每次都能成功逃脫,而是每次抓捕他前他都提前得到了消息。」孟紹原淡淡地說道:「你們是失職了,一個小特務,穿的戴的,遠遠超出了他的薪水範疇,你卻一點都沒有察覺?現在是抗戰非常時期,難道一點警惕都沒有嗎?」
潘俊光的汗流了下來。
這哪裡是一個「無職無權」的人說的話啊,根本是長官在那訓斥下級,這件事情傳到戴處長那裡,自己可是要倒霉了。
他小心翼翼地說道:「孟科長,是我不對,可我也不容易,好不容易當到了一個中隊長,萬一……」
「那要看你的表現了。」孟紹原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一定按照孟科長說的去做。」
孟紹原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你立刻派人到齊傳福的家裡,給我徹底搜查。」
「是!」
「還有,去電話局,爭取弄清楚打給齊傳福的電話是從哪裡打來的。」
「是。」
「把齊傳福小隊的人,一一單獨審訊,看能不能弄到什麼有用的情報。」
「是。」
到了這個地步,潘俊光除了說「是」已經不知道再該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