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設想中應該熱熱鬧鬧的「中日親善聯誼會」,頃刻間卻變成了一個屠宰場。
包括黃景軒、田中景在內的四名中國人,兩名日本人當場死亡,還有三人受傷送進了醫院。
根據在現場的人說,不知道誰扔了一枚手榴彈,接著就看到兩條大漢衝上去,「砰砰啪啪」的就是一通亂槍。
那場面滲得慌。
傳的最快的就是人的嘴,這事情傳來傳去,也就漸漸的變味了。
在民間,有這麼一個流傳的非常廣的說法,說是國軍雖然在戰場上潰敗了,但卻留下了一支神秘部隊,專門剷除漢奸。
這支部隊裡的人個個都會飛檐走壁,人人都是神槍手。
尤其是那個領頭的,叫「盤天虎」,姓孟,真名沒人知道,只知道這盤天虎,身高一丈二,左臂有六百斤力氣,右臂有八百斤的力氣,背上一挺重機槍,胸前一挺輕機槍,左右腰各別著一把駁殼槍,等閒三五千人,不能近身……
「他媽的,這是人嗎?這說的是我?我怎麼不知道?」
很久後,孟紹原知道了自己在民間的形象後,忍不住悻悻嘀咕了一聲……
……
「中日親善聯誼會」,被軍統攪的一塌糊塗,那些什麼抗議、追查自然是少不了了。
可是另一方,「新亞和平促進會」卻是辦得風風光光,一點岔子都沒有出。
這讓原本還提心弔膽的日本陸軍情報機關,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甚至為了慶功,他們還包了國際飯店。
租界裡一些有頭有臉的人,他們全都請到了。
中國人、日本人、美國人……
……
而在這個時候,孟紹原卻見到了前軍統上海區,現軍統上海潛伏區區長周偉龍。
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了。
「小孟啊,不,不,孟主任,現在可得對你客氣點了。」周偉龍一上來就開了一句玩笑:「你可是在上海灘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了啊。」
「我的周區長,您這是那我開涮呢。」
孟紹原笑嘻嘻的:「您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麼事?」
「有點私人的事情想要找你幫忙。」周偉龍也知道孟紹原的事情千頭萬緒,也不多繞圈子,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小孟,你認不認識羅竹君?」
孟紹原一怔,搖了搖頭,還沒忘記開句玩笑:「你想好的啊?」
「哎,小孟,這人玩笑你開不得。」周偉龍卻是神色嚴肅:「誰的玩笑都開得,就她的玩笑不能開。你聽我仔細給你說。她算是一個奇女子,1900年生人,生在上海的一個平民窟里。家庭條件可以說是極為的困難了,父親以拉黃包車賺一些錢養家。而母親則勤勞能,平常到底打打散工賺錢養家。一家人雖窮,可還是堅持將羅竹君送入到私塾中念書……」
也正是如此,羅竹君在這裡接受了思想最初的啟蒙,開始有了一些自己的獨立思考。
然而後來父親患了重病,最後她只能中途退學。最後甚至在無奈之下把她壓給了當地一家青樓。
又是青樓女人?
孟紹原一聽頭都大了,自己怎麼整天和青樓女子糾纏不休啊?
頭疼歸頭疼,還是聽著周偉龍說了下去。
之後羅竹君遇見了影響了她一輩子的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夏至石。
夏至石可謂是年輕有為,年僅二十四歲的時候便就任了四川北伐總督。
夏至石第一次見到羅竹君便十分喜歡她,所以就提出想幫她贖身,但是羅竹君拒絕了,她說想要靠自己逃出去,只因為她不希望讓夏至石想自己是他花錢買來的。
羅竹君逃出去之後,便於夏至石成婚了。並隨夏至石一同去了日本,並在那裡有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在懷孕期間羅竹君便一邊讀書,1917年秋,羅竹君從東京一所高校畢業後。因為夏至石的工作調動一併回了國。
1919年夏至石因為派系鬥爭,最後被解除了公職,整天頹廢度日,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壞。兩人的感情每況日下,1934年,在分居了五年後,兩人在上海離了婚。
離婚後,羅竹君獨自一人撐起了這個家,一個人帶著四個女兒一起生活。離婚的最初幾年,羅竹君去過最多的地方就是典當行業了。為了生活幾乎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當了。
1930年春末羅竹君經過高人指點辦起了小規模的群益紗管廠。後來受到了戰爭的影響被迫停工。
1935年,手上攢下了一些余錢的開了一家錦江川菜館。誰想這家川菜館竟然十分的契合上海人的口味,開門便是滿堂紅。
連上海灘的青幫、洪幫等當地土霸王都時常光顧羅竹君的店。比如杜月笙便是其中的常客。聽聞了羅竹君傳奇經歷的人,無不是對她敬佩三分。
1936年,有了余錢的羅竹君還開辦了錦江茶室。生意開展得越來越大,當時的舊上海灘,錦江的名氣如日中天。
孟紹原聽的是一頭霧水。
這和自己有一毛錢的關係嗎?
嗯,這個女人獨立自強,身陷青樓,不自怨自艾,依舊發憤圖強,即便和男人離婚後,還是做出了那麼一番事業。
可敬可佩。
可關周偉龍什麼事啊?
「一·二八抗戰的時候,羅竹君曾經幫過我們不少的忙,甚至還掩護過我們的一些特工。」周偉龍終於說了出來:「我擔任上海區區長的時候,也多次請她幫忙過,羅竹君從來都沒拒絕,要錢出錢,要力出力。
抗戰全面爆發之後,羅竹君巾幗不讓鬚眉,踴躍的捐款捐物。我手下有幾個特工,被日本人追的走投無路,到她的錦江茶室里去避避風頭,她二話沒有,安全掩護了他們。所以,我欠她的人情很多……」
得了,不用說了,孟紹原用腳趾頭都能想出是什麼事了。
這個叫羅竹君的女人,肯定是遇到麻煩了。
「說吧,周區長。」孟紹原揉了揉鼻子:「是不是羅竹君遇到困難,需要我出手了?」
「沒錯。」周偉龍點了點頭:「因為她給予過我們很多的幫助,並且在抗戰之事上堅持民族大義,所以被日本人記恨上了。這次日本人籌備『新亞和平促進會』,想要邀請她當副會長,但卻被她一口拒絕,這也就更加得罪了日本人。
本來,杜月笙這批人是她那裡的常客,就算是日本人要想動她,也得掂量著辦。可現在杜月笙去了香港,黃金榮閉門不見客,張嘯林、季雲卿和日本人打得火熱,這錦江茶室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還有她的錦江川菜館,也同樣受到了牽連。
自從她拒絕了日本人的邀請後,隔三差五的,就有地痞流氓、日本浪人到她的飯館茶室里去鬧事,有的時候還找個藉口,公開的打砸,你說,這客人哪裡還敢上門?更有甚者,連她的家人子女也都受到了威脅,這不她實在沒有辦法了,就托人找到了我。」
孟紹原皺起了眉頭:「讓軍統的人出面去嚇唬一下。」
「試了。」周偉龍嘆息一聲:「我找了幾個特工,去了飯館和茶室,還順帶著廢了兩個鬧事的流氓。可咱們也不可能天天待在那裡啊。我們前腳走,後腳那批人就又來了,弄得不勝其煩那。」
「巡捕呢?」
孟紹原隨即說道:「去找巡捕房幫忙,那裡咱們說得上話。」
「小孟,你當我沒想過?」周偉龍看著有些無奈:「巡捕房那裡咱們也有關係,抓了幾個,那頂什麼用啊?頂多關幾天就放出來了。而且,那批流氓,半夜三更的,拿著大糞就往錦江的門臉上塗啊。你說開飯店的被人這麼一弄,那還能有生意嗎?
再說了,現在日本人正得勢,我知道你在警務處關係熟,但換個角度來說,這對於別人來說都是小事,為了這點小事你一直去麻煩警務處的,將來有了大事怎麼辦?哥哥我這是實在傷腦筋了,知道你辦法多,不就來求你了嗎?」
別說,這事還真不好弄。
又不是什麼日特大案,要弄到興師動眾的。
一批批的地痞流氓,抓不完打不盡,最讓人頭疼的還是那些日本浪人,你綁架他們還是殺了他們?
一個弄的不好,那就是外事糾紛啊。
要是被上面知道了,沒準還會斥責你輕重緩急不分,做事荒唐等等之類。
但問題是,羅竹君為抗戰做了那麼多的事,又堅持民族大義,堅決拒絕了日本人對她的拉攏。
現在她身處困境,如果不出手相助,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但關鍵的是該怎麼處理?
「周區長,這事不太好辦。」孟紹原在那想了一會:「那伙人就好像牛皮糖,這樣,既然你周區長找到了我,那我無論如何會幫忙的。你容我想想辦法,總不至於讓我們的恩人吃虧了就是。」
「好,好。」周偉龍大喜:「我就知道你小子會有辦法的。我呢,先回去,讓羅竹君放寬心,你呢,儘快的想到辦法。」
成,你周區長這事訛上我了啊?
自己這簡直就成萬能的了,破獲日特案件找自己,幫人的事也找自己?
問題是這還都是沒有報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