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兩個巴掌

  南京做為國民政府的首都,畢竟那是一個國家的門面。

  所以像黃、賭、毒這一類的,國民政府在這些年來還是很下了一番力氣打擊的。

  至少他們不敢公開做生意,紛紛轉入到了地下。

  當然,這是需要向很多政府部門繳納保護費的。

  尤其是警察,這是他們天生的克星。

  不過如果克星也變成了保護傘……

  位於新街口盛元路的一條小巷子裡,一個帶著圍牆,封閉式的小院子裡,人生鼎沸。

  這是南京赫赫有名的一家地下賭場。

  據說賭場背景硬的很,警察根本不會來動。

  這裡每天的賭場流水,至少在三十萬大洋上下。

  看場子的叫「青眼阿彪」,那是「勝義堂」的人。

  他知道,這家賭場其實是恒隆貿易公司的,勝義堂只是來保護的而已。

  賭場負責人是陸義軒,有個外號叫「四眼閻羅」。

  這個外號的來歷也蠻有意思的。

  陸義軒平時戴副眼睛,為人斯斯文文的。

  光緒三十年,也就是1903年,正逢慈谿七旬萬壽,在中國漫長的科舉歷史上,最後一科會試開始了。

  會試採用的是恩科的形式,到1904年結束。當時共取了273名進士。

  而陸義軒就是這273名進士中的一人。

  這273名進士命運各不相同,有的飛黃騰達名垂青史,比如沈鈞儒、譚延闓等人。

  有的則是默默無聞。

  比如陸義軒。

  他在仕途上面始終鬱郁不得意,最終飄零到了南京,投靠在了許德山的門下。

  他的確有些才華,而且他出身在晉商家庭,很有商業頭腦,許德山本來想安排他幫自己打點生意的,卻發現這個人有個最大的問題:

  心胸狹隘,不能容人。

  為此,把許德山原本公司里的老人都給得罪光了,紛紛在許德山面前說他的壞話。

  許德山沒辦法,趕他走,又捨不得,畢竟這是大清朝最後一科的進士,拿來裝點一下門面也是好的。

  所以,許德山就把他安排在了盛元路的賭場裡,暫時幫自己打理賭場生意。

  陸義軒那是斷不甘心的。

  可又有什麼辦法?他在山西闖了大禍,老家是斷然不能再回去的,漂泊在外,總要吃飯的呀。

  賭場裡一如既往,熱鬧的很。

  陸義軒嗅著鼻煙出來,賭場裡各種混雜在一起的氣味,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那些穿著短褂,白天裡靠打短工,辛辛苦苦賺了幾個錢的人,錢一到手,立刻迫不及待的鑽進賭場,非要把靠自己賣力氣換來的錢,在短短的幾分鐘裡全部送給賭場那才甘心。

  還有些身無分文的賭鬼,靠著侍候那些賭客,說好話為生。

  客人一旦贏了,心情好,便會賞給他們幾個。

  這些賭鬼,有的一天都沒吃飯了,一拿到賞錢,先在賭場裡買上一個燒餅充飢,然後便迫不及待的衝到賭桌上。

  自己堂堂進士,怎麼和這些人混雜在了一起。

  四五個青眼阿彪手下的打手,圍著一個賭客拳打腳踢。

  青眼阿彪在一邊冷笑:「敢在這裡出老千?一會把他的右手剁了。」

  「哎,何必呢,何必呢。」

  陸義軒連聲嘆息。

  這可是許德山許老闆的場子,這可是「勝義堂」罩的啊!

  忽然,「砰」的一聲,有人撞開了大門。

  接著就看到七八個穿著中山裝,帶著禮帽的人沖了進來。

  「什麼人!」

  青眼阿彪一聲命令,頓時,五個賭場打手,不再管地上出千賭客,拔出斧頭擋在了前面。

  可是,隨即他們手裡的斧頭就放了下來。

  這些不速之客,手裡可都拿著槍呢!

  遇到硬茬子了。

  陸義軒硬著頭皮迎上,一抱拳:「雲在天上飄……」

  「啪!」

  一個巴掌重重的扇在了陸義軒的臉上。

  陸義軒整個人都被給扇懵了。

  「飄你媽!」袁忠和惡狠狠的:「軍統局二處抓人,誰是負責人!」

  軍統局二處?力行社的?

  陸義軒捂著左臉:「我是,我是……」

  「啪!」

  袁忠和反手一個巴掌,又扇在了陸義軒的右臉上:「帶走!」

  陸義軒都快哭了。

  這幫力行社的特務怎麼那麼不講理啊?自己一共說了幾句話啊,這就挨了兩個巴掌了?

  「等等!」

  身為看場子的,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青眼阿彪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氣的,受了高申行的命令,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把陸義軒帶走?

  他上前一步:「就算帶人,也得講些道理,為什麼要帶,他犯了哪條法律?我也好回去和老闆交代。」

  還有人強出頭?

  本來因為孟隊長的手上,六小隊的人,人人都憋了一口氣,一接到命令,袁忠和立刻帶著二中隊的其他特務殺來。

  那兩個巴掌,就是幫孟隊長打的。

  袁忠和上下打量了一下:「你誰啊?」

  「在下青眼阿彪,『勝義堂』才字門的!一門才氣,雪花漫天!」

  「雪花漫天?」袁忠和咧嘴笑了:「我看你他媽的是要見血了!」

  「砰!」

  「啊!」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袁忠和揚手一槍,正好擊穿了青眼阿彪的腳背。

  青眼阿彪抱著腳慘呼著倒在地上。

  剛才還在看熱鬧的賭客,頓時一片大亂。

  「都他媽的給我安靜下來!」袁忠和一指地上的青眼阿彪:「這個人,也他媽的給我帶走,學人強出頭是吧?你他媽的雪花漫天是吧?一會我打的你渾身是血!」

  青眼阿彪的手下全都看傻了。

  這些特務怎麼那麼不講道理啊?

  袁忠和帶來的人,也是二中隊臨時增援的,這時候也都一個個面面相覷。

  六小隊的人都好橫啊。

  這說打人就打人,說開槍就開槍啊。

  要知道,這可是許德山的場子啊。

  得,聽說六小隊的隊長孟紹原已經暫時代理二中隊中隊長了,以後在他手下混,哥幾個還是夾著尾巴做人吧。

  得罪了他,一準沒有好果子吃……

  ……

  陸義軒和青眼阿彪沒有被帶到二處,而是被帶到了南京北面大馬路的一個倉庫里。

  南京最精美的建築都聚集在這裡,這是當年洋務運動的產物。

  一進去,陸義軒和青眼阿彪就聞到了一股噴香的味道。

  什麼味道那麼香啊?

  然後,他們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一個年輕人正坐在那裡用一隻手大啃一大盆的紅燒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