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身陷絕境

  孟紹原發現自己快完蛋了。

  完蛋的意思就是死了、掛了、嗝屁了。

  孟紹原很聰明,孟紹原是個微表情專家,孟紹原是個心理學專家,孟紹原是少校,孟紹原是軍統最有前途的副科長,孟紹原還是個……

  大傻X!

  被十幾個日本人圍住,就算他媽的再有本事,屁用也都沒有了。

  突圍的時候,被衝散了。

  孟紹原和宋登兩個人,被一夥鬼子加一輛裝甲車在屁股後面攆著跑。

  慌不擇路啊,狼狽逃竄啊。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在孟紹原所有看過的電影電視裡,大英雄在任何危險的情況下,都是鎮定自若,哪怕天上飛機地上坦克屁股後面千軍萬馬追著,大英雄也一定是從容不迫,突圍後皮鞋上都不帶沾染一絲灰塵的。

  可他媽的逃命哪有那樣的啊?

  反正,孟紹原和宋登是連滾帶爬,最後靠著一點運氣,以及忽然出現的一對保安隊,才終於擺脫了那伙鬼子。

  可孟紹原的好運到這裡也就算用完了。

  剛走沒多少時候,他們又和一隊日本人遭遇了。

  他們全部的武器,就是兩把手槍。

  日本人呢?

  他們不急,他們知道這兩個中國人逃不掉了。

  他們要儘量避免不必要的傷亡,還要儘量抓活的。

  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孟紹原看了看手裡的手槍:「宋登。」

  「在。」

  「你說,咱們兩個現在忽然站起,然後兩把手槍同時開槍,那動作要多瀟灑有多瀟灑,啪啪啪啪,能不能把那些日本人全都打死?」

  「孟主任,您沒事吧?能打死幾個日本人我不知道,但咱們肯定被他們打成肉醬,還瀟灑?」

  孟紹原「哦」了一聲:「對了,你會手撕鬼子嗎?」

  「什麼?」

  「就是你現在衝出去,鬼子朝你開槍,子彈都打不到你,你衝到面前,抓住他們,嘿的一用力,就把鬼子撕成兩半?」

  「孟主任,您要我死就直說啊,何必這麼拐彎抹角的?」

  「手撕鬼子都不會,廢物啊。」孟紹原嘀咕了一聲:「包子雷呢?藏在包子裡的手雷,扔出去就炸死一大片的有不?」

  宋登瞠目結舌。

  這都啥玩意啊,孟主任別是被嚇傻了吧?

  孟紹原嘆了口氣:「想我孟紹原威風了好……幾個月,沒想到今日命喪於此,後世人說起我孟某人……他媽的,宋登,一會你和我同時面對面開槍!」

  「嗯。」

  宋登默默的點了點頭。

  不是誰都有勇氣毅然決然的殺身成仁的。

  當你把槍口對準自己腦袋,稍有遲疑,敵人就會衝到你的面前。

  那時,想死也死不成了。

  俘虜。

  他們最低的底線,就是不當俘虜!

  面對面的互相開槍,打死對方,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孟主任,一會對不住了。」宋登似乎下了決心:「等日本人上來了,我一定會第一時間打死您。您是孟紹原,誰都可以當俘虜,就是您不可以!」

  「這他媽的什麼屁話。」

  孟紹原剛想對日本人開幾槍,可才一探頭,對面日軍「啪啪啪」的幾槍,又把他給打得縮回了石頭後面。

  「我很認真說的。」宋登卻是這麼回答的:「在咱們二處,您一直都是我們的崇拜對象。我們都想成為和您一樣的人。」

  孟紹原想了想,笑了。

  他怕死嗎?

  當然怕。

  誰他媽的沒事做就想著死,想著當烈士啊?

  那除非腦子有病。

  可是,現在是非死不可了。

  不死都他媽的對不起這些崇拜自己的人!

  這他媽的到哪說理去啊。

  「成了,那就他媽的死吧!」

  孟紹原豁出去了。

  他不想死,但是更加不想落到日本人的手裡。

  他掌握了很多酷刑,所以也知道那些酷刑用到自己身上的可怕。

  與其這樣,一死了之。

  這世上很多的英雄,其實都是被逼出來的。

  孟紹原把槍口探出石頭,也不看,胡亂放了幾槍。

  差不多了。

  聽動靜,那些日本人正在朝這裡摸上來。

  孟紹原慘笑一聲:「宋登,咱們上路吧?」

  「哎,上路了。」宋登點了點頭:「宋登以下犯上,槍殺長官,罪該萬死。到下面,宋登再向您贖罪!」

  「哪那麼多的屁話。你殺了少爺我,少爺我也殺了你,大家一筆勾銷。」

  孟紹原舉起槍,槍口對準了宋登。

  宋登舉起槍,槍口對準了孟紹原。

  ……

  通縣。

  日軍酒井聯隊奉命增援,當他們終於趕到通縣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滿地的日本人的屍體。

  酒井武次眼睛通紅,這些可惡的支那人,這些可惡的保安隊。

  死的,全部都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和僑民啊。

  「報復,狠狠的報復!」

  「聯隊長閣下,現在報復並不是最主要的。」身邊,一個三十來歲的中佐緩緩說道。

  這是上級特別派到通縣來調查此事的,叫川本小次郎,據說在美國學習過什麼心理學。跟隨一個訪問代表團到達天津後,便留了下來。

  上級對此人非常重視,要求酒井武次必須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酒井武次有些不太甘心:「川本閣下,帝國的軍人和子民遭到了屠殺,如果不在此時展現我們的武力,那些支那人永遠不會向我們屈服的。」

  「殺人,當然要殺,而且要殺很多人。但是僅僅靠著武力,是無法征服支那的。」川本小次郎淡淡地說道:

  「保安隊為什麼要暴動?是偶然的,還是有人策劃了這次暴動?如果是後一種,那麼,未來還會有更加多的暴動,我們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提防。

  聯隊長閣下,要想征服整個支那,光靠帝國勇敢的士兵是遠遠不夠的,更多的,還是要靠那些願意和帝國合作的支那人。」

  酒井武次不以為然。

  在他看來,帝國的士兵是戰無不勝的,也許靠著自己一個聯隊,就可以一路打到南京去。

  川本小次郎當然知道這位聯隊長在想什麼,這種傲慢自大的情緒啊,在日本軍官身上比比皆是。

  支那,不是那麼好征服的。

  光在通縣,保安隊的暴動,就讓那麼多的日本人死了。難道他們還在幻想,只要一開戰,幾個月內就能打敗支那嗎?

  幼稚。

  「這裡是保安隊暴動的總指揮部,呂祖祠。」

  「等等。」川本小次郎忽然阻止了正準備搬動一具屍體的兩名日軍士兵:「這個人是誰?」

  「他是保安隊的顧問,渡邊浩夫少佐。」

  「腿上有傷口,是槍傷。」

  川本小次郎蹲在屍體邊仔細觀察:「從傷口看,應該是先被打傷了……他被關了起來……讓我想想,也許是暴動那天,支那人把渡邊少佐拉出,用古代慣用的手法,斬將祭旗來鼓舞士氣。很古老,但很有用。

  致命傷在脖子上,這一刀又快又狠,沒有任何遲疑。如果我是那個兇手,我在所有暴動士兵的面前,用如此慘烈的方式殺死一個敵人,士氣被鼓舞了,我應該很恨日本人。而且,這不是一個職業軍人會採用的處決方式。

  對,不是職業軍人做的。那是誰?暴動首領張慶余站在這裡,他的身邊,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人,一個能夠決定大局的人。所以,就連斬將祭旗這樣的事,也是由這個人親手來完成的。」

  酒井武次根本不知道這傢伙在那喃喃自語說些什麼。

  川本小次郎的目光落到了渡邊浩夫的屍體邊,然後他撿起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撲克牌。

  方塊A!

  「去,看看還有什麼地方有這樣的撲克牌!」

  川本小次郎猛的命令道:「仔細的檢查,尤其是陣亡的帝國軍官身邊。」

  「川本閣下,一張撲克牌有什麼好看的?」酒井武次不屑一顧:「也許是哪個人落在這裡的。」

  「也許,也許。」川本小次郎喃喃的說著。

  沒有多少時候,情報很快反饋過來,在日本駐通縣特務機關機關長細木繁的身上,同樣發現了一張撲克牌。

  草花A!

  「這是一個支那人刻意而為之的。」川本小次郎面色凝重:「他在警告我們。」

  「一張撲克牌,有什麼可以警告的?」酒井武次完全沒有當回事。

  「聯隊長閣下,請不要小看這張撲克牌。」川本小次郎卻出奇的認真:「這是那個支那人殺人的特殊記號。現在還沒有什麼,可是當他殺的日本人越來越多,撲克牌出現的此時越來越多,就逐漸會造成一種恐慌,一個永遠無法擺脫的噩夢。

  當提起這個撲克牌殺手,每個日本人都會感到害怕,甚至是恐懼絕望。能夠這麼做的人,要麼是個非常自信的人,要麼就是個變態。可我堅信,這個撲克牌殺手,絕對不是變態,他將是帝國情報界未來最可怕的一個對手!」

  現在是A。

  未來,牌面出現的會越來越大,一直到K為止。

  這就意味著,那個神秘的撲克牌殺手,殺的日本人也會變得越來越重要的。

  他是誰?

  他的身份是什麼?

  下一次這張撲克牌出現的時間地點又會在哪裡?

  川本小次郎不知道。

  他只希望那張K永遠也都不會出現……

  ……

  此時,川本小次郎嘴裡的那個自信的人,或者是變態的傢伙孟紹原,就快要死了。

  「再見,長官!」宋登大聲說道:「咱們地下再見。」

  「再見,他媽的,永別了!」孟紹原的手指碰到了扳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