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四十一章 江湖告急

  上海。閱讀М

  老樂頭今年55了。

  他一直單身一個人。

  他平時喜歡喝兩口,還喜歡下棋。

  他不識字。

  可他懂得特別多,天文地理古往今來,總能吹上好大一會。

  今天,他吃好早飯,又和過去一樣出門,準備再找老對手殺上幾盤。

  昨天最後一局,要不是自己的車走錯了,那盤棋是不會輸的。

  他剛出門,就聽到隔壁鄰居捧著話匣子坐在那。

  老樂頭也沒興趣,正想離開,可是話匣子裡的一首打油詩忽然讓他停下了腳步。

  「江山代代人才處,湖泊四海起狂風。告知天下英雄事,急雨驚雷見忠臣!」

  老樂頭什麼話也沒說,轉身走了回去。

  他等這首詩,等了很多年了。

  他沒想到,居然在今天聽到了。

  他知道這首詩是什麼意思。

  每局的頭一個字加在一起,那就是:

  江湖告急!

  他關好門,從床底下抽出一個皮箱,打開,掀開上面的衣服。

  然後,一把駁殼槍露了出來。

  他檢查了一下。

  槍雖然和自己一樣上了歲數了,但還一樣能用。

  他重新出門,然後又細心的鎖上了門。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可這裡是自己的家,離開家總要上鎖的。

  ……

  江湖告急!

  游安遠在紙上,用毛筆寫下了這四個字。

  他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今年56了。

  他兒孫滿堂,妻賢子孝。

  多少人看著他眼紅。

  他妻子走了過來,拿著一個藤箱:

  「都準備好了。」

  他打開藤箱看了看,裡面放著一把衝鋒鎗,一把白朗寧手槍。

  他微笑著:「謝謝,我這一去,可不一定能回來了。」

  「你等這個信號,等了那麼多年了。到底,還是來了。」

  妻子也是帶著笑說的,可是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我欠他的,沒有他,哪有我們游家的今天?」

  游安遠拎起了藤箱:「以後家裡,就靠你了。」

  「你,慢走,見到三爺四爺,告訴他們,我很想他們。」

  ……

  上海無數的人,都接到了這四個字:

  江湖告急!

  有的,是從話匣子裡聽到的。

  有的,是從報紙上看到的。

  還有的,是同伴告訴自己的。

  絕大部分接到這四個字的人,都來了。

  帶著各式各樣的武器,默默的趕到了聚集地。

  他們中最年輕的,也有四十五了,最年長的,都快八十了。

  有人拿著衝鋒鎗,有人拿著手槍,還有人拿著斧頭。

  最誇張的,是一個青幫的流氓頭子,居然拎著一挺輕機槍就趕來了。

  他們中有的認識,有的是第一次見。

  大家聚集到了一起,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在那默默的等待著。

  一眼看去,足有一百五六十號人的樣子。

  一輛轎車開來。

  車停穩,兩個人從轎車裡出現。

  一個,穿著英國花呢的西裝三件套,打著領帶,外面套著美國牌子的黑色風衣。

  頭髮,用髮蠟打理的一絲不亂。

  手上,戴著一塊「浪琴」手錶。

  腳上,是「BOBSHOE」牌的皮鞋。

  他的同伴,則打扮的要簡單的多了。

  灰色的長衫,一雙布鞋。

  頭髮略有一些花白,可也梳理的整整齊齊。

  隨後,轎車裡又鑽出了兩個人。

  居然是兩個又年輕又漂亮的女人。

  當看到這兩個男的,現場立刻響起了亂鬨鬨的招呼聲:

  「三爺,四爺!」

  「三哥,四哥!」

  孟柏峰、何儒意!

  孟柏峰和何儒意微笑著,和這些人打著招呼。

  「小樂,老了啊。」

  「三爺,哪裡還是小樂,都是老樂頭了。」

  「游安遠?這些年聽說你混得不錯?」

  「四爺,當初要不是您和三爺,我和小翠早就死了。小翠說她特別想您。」

  「喲,這不是馬快刀?快刀一陣風,拼命你爭先。」

  「三哥,您,您還記得我啊?」

  「你有八十了吧?」

  「三哥,七十八了。」

  「馬快刀,一把年紀了,回去吧。」

  「三哥,我不走,我身體硬朗著呢。沒錯,我現在可輪不動刀了,可我還有這個。」

  馬快刀一把拉開衣襟,裡面赫然綁著兩枚手榴彈,他對著孟柏峰說道:「三哥,當年,我全家被仇人滅門,我差點被砍死,是您救了我,還幫我報了仇。三哥,今天我還來還債的。」

  孟柏峰點了點頭,他看著這些人,發現有幾張熟悉的面孔沒有出現。

  馬快刀似乎發現了這點:「三哥,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怕了,沒來。」

  孟柏峰「哦」了一聲:「耿大平也沒來嗎?」

  「這個王八蛋,沒來!」馬快刀恨恨地說道:「當年,三哥您對他這麼好,為了他,一個人去和水字頭的談判,差點沒能活著回來,可這個王八蛋……」

  「人各有志,不必勉強。」

  孟柏峰淡淡回了聲,然後他的目光落向眾人。

  現場,一下就安靜了。

  孟柏峰緩緩說道:「江湖告急,我兒子,老四的學生,被日本人困住了。我們要把他救出來,可光靠我和老四,不行,我需要你們這些老兄弟!

  我得和你們說清楚了,這次,是和日本人玩命去!咱們中的一多半,恐怕回不去了。我從來不喜歡勉強別人,去留,隨意!」

  「三爺!」

  游安遠大聲說道:「我們這些人,都欠您和四爺的,有的人欠命,有的人,欠著全家的命!沒你們,我們這不知道還有幾個人能活著。現在,到了我們還命的時候了!」

  「三爺,別說了,刀山火海,您吩咐吧!」

  「等等,等等!」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幾條人影跌跌撞撞的趕來了。

  兩個人抬著一副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個病人,旁邊,還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耿大平?」

  當看到擔架上的病人,孟柏峰和何儒意同時脫口而出。

  耿大平面色蒼白如紙,聲音都是顫抖的:「三爺,四爺,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大平,你都病成這樣了,怎麼還來?」

  「江湖告急,三爺四爺有難,大平不能不來!」耿大平竭盡全力地說道:「可是,我這身子骨不成了,沒幾天能活了。我,我把我兒子帶來了,要死,讓他第一個打頭陣吧!」

  「大平,這……」

  「三爺,您別多說了,我耿大平欠您的,這一輩子都沒辦法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