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石永福和小林覺,此時應該也已經進入到岳陽了。
孟紹原並沒有急著立刻去見他們。
他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要見。
他出門的時候,甚至都沒有通知徐樂生。
太史巍向他提供了地址。
路上,早就看不到黃包車了。
如果不斷問路的話,也許會引起懷疑的。
孟紹原做了一件事。
他徑直走到了一隊正在巡邏的日軍面前,然後用一口帶著京都腔的日語問道:
「閣下,請問這裡怎麼走?」
他拿出了一張用日文寫著地址的紙條。
「這裡,正好是我們的巡邏路線。」帶隊軍曹根本沒有多想什麼:「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
「多謝。」
就這樣,孟紹原大搖大擺的,被一隊日本憲兵帶到了目的地。
臨別的時候,兩個人還很友好的互相問候道別。
果然,軍曹不會知道,孟紹原在心裡問候的是他的母親姐姐妹妹三大姨四表哥五表妹!
這裡是一家日本人的酒館。
這樣的酒館,在岳陽城裡很多。
孟紹原走了進去。
大概是戰爭的原因,裡面一個客人沒有。
酒館裡只有一個老闆。
孟紹原坐到了老闆的對面,依舊用純正的日語問道:
「有什麼好的酒介紹嗎?」
「我的酒很貴。」老闆冷漠的回答道。
「再貴也沒關係,我有錢。」孟紹原順口說道:「我就是覺得奇怪,堂堂的日本第11軍反情報部主任,來這裡當個酒館老闆,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日軍第11軍反情報部主任,小川次平大佐!
就是這裡的酒館老闆。
小川次平卻面無表情的倒著酒:「這是我朋友的酒館,11軍很多人都知道,也知道我在空閒的時候,喜歡到這裡來親自過一把當酒館老闆的癮。
沒有戰爭的時候,這裡的生意很好,可惜,加號作戰開始,弄到這裡連客人都沒有了。那些支那人,是沒有資格進入這裡的。」
他說「支那人」這句話的時候,根本沒有停滯感,相反還說得非常流暢。
要想扮演好一個角色,你就必須融入到這個角色里,你演的不是某個角色,而就是你自己!
小川次平把倒好的酒往前一推:「說。」
就這麼簡單的一個字。
「11軍隨軍記者中濱悠馬。」
「你找他做什麼?」
「我需要把他接到長沙。」
「中濱悠馬。」小川次平皺了一下眉頭:「這個人是個老資格的記者了,一直都在11軍中……」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準備叛逃?」
「沒錯,在日本叫叛逃,對中國而言叫棄暗投明。」孟紹原接口說道:「我這次來,就是來負責接他的。」
「要我怎麼幫你。」
「你的身份,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孟紹原早就想好了:「我需要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具體的行程時間,有沒有接頭的可能。」
「我知道了。」小川次平不動聲色說道:「一個下午就可以弄到了,我會通知你的。」
「怎麼見面?」
「沒有必要見面,在這家酒館的邊上,左數第八間,有家日本人開的日貨店,明天上午,你去日貨店的後面,上數第六行,左數第九塊磚,裡面藏著你需要的情報。」
孟紹原笑了。
這是最安全的傳遞情報的方式。
即便被發現了,和這家酒館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孟紹原端起酒,喝了一口,隨即皺了一下眉頭:「這酒,不怎麼樣。」
「可是日本人喜歡喝。」小川次平無動於衷地說道:「我幫了你這次忙,你也幫我一次?」
「什麼忙?」
「有空,幫我弄兩瓶汾酒來,我喜歡汾酒的口感。」
孟紹原一怔。
他哪裡想到,小川次平提出的,居然是這樣的要求?
「我知道了。」
孟紹原放下了酒盅:「下次見面,我一定會提著汾酒來的。」
「再見。」
小川次平冷冰冰地說道。
「再見。」
孟紹原站起身,離開了小酒館。
……
1941年9月,日本重兵雲集湘北。
第二次長沙會戰行將打響。
日軍秘密調集的增援部隊,連同原駐鄂南之第40師團、原駐湘北之第6師團,先後向岳陽、臨湘以甫青岡驛、桃林一帶地區集結。
並以第1、第3飛行團和海軍第1分遣艦隊協同作戰。
此次日軍接受第一次長沙會戰時兵力分散的教訓,將主力並列於狹窄的正面上,以期進行縱深突破。
11軍,這是日本的一支王牌部隊。
武漢會戰、長沙會戰,11軍全部參與其中。
然而,在第一次長沙會戰中,11軍卻並沒有完成預期目標。
長沙,還牢牢的控制在中國軍隊手中。
而此次,日軍第11軍換將,由阿南惟幾頂替了園部和一郎,目的只有一個:
攻克長沙,徹底占領湘北!
就在湘北即將大打出手的時候,一群特工已經開始在岳陽城頻繁活動起來。
領頭的,就是軍統局蘇浙滬三省督導處處長孟紹原!
在孟紹原進入岳陽後的次日,曹永福和小林覺也進入到了岳陽城,並且順利和孟紹原完全了見面。
他們見面的地點,沒有在洞庭閣。
洞庭閣和竇向文的身份,就如同小川次平的身份一樣,都必須得到最嚴格的保密。
「到處都是你的同胞,你想念他們了嗎?」
一見到小林覺,孟紹原便問出了這麼一句。
「我不想。」小林覺脫口而出:「過去,我會想的,我認為我們的戰爭,是神聖的戰爭。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厭惡戰爭,我厭惡這場戰爭給中國人民,給日本人民帶來的苦難。」
他只要說一個字的謊話,有一個不自然的眼神,孟紹原都能夠看出來。
可是沒有。
小林覺真的是用最真摯的語氣說出這些話的。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那些過去在戰場上窮凶極惡的日軍士兵,一旦加入了反戰同盟,他們對於結束戰爭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堅定。
孟紹原隨即說道:「我將安排你和中濱悠馬見面,並且詢問他現在的情況,並因此而設定好撤離方案,所以,接下來將是你的表演時間。」
「我知道我自己該做什麼,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一旦出現危險我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確保你的身份不會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