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鵬死了,季一凡的仇算是報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以後慢慢的再算。
現在局勢亂成一團,徐恩曾沒時間沒精力來管這些事情。
他最應該考慮的,是一旦委員長遇難,中國局勢走向何方,政府會出現什麼樣的重大變化。
自己的權利應該如何得到發展。
也許等到雙十二事變成功解決後,他才會來過問霍鵬之死,但卻絕對不是現在。
霍鵬的辦公室和家都被抄了,抄家的時候,他老婆還哭哭啼啼的,可一聽說自己男人,在上海居然養了小老婆,又立刻破口大罵起來。
所有抄出來的資料文件都交給了孟紹原。
從當中找到了很多霍鵬貪污受賄的資料,其中有幾封他和秋原喜江的來往信件。
從信件的內容來看,也大多是敘敘家常。
還有一些照片也被拿來了。
看起來,霍鵬很喜歡拍照。有的是獨影,有的是合照。
孟紹原隨意看著,也沒什麼新鮮,隨手放在一邊。
嗯?
那張!
孟紹原趕緊又從中拿起一張照片,那是霍鵬和一個人的合影。
這個人……
齊洪海!
是唐縱的部下,情報科的副科長!
剛才一個不留神,差點就錯過了。
唐縱比較強勢,情報科的大小事務都一手抓,而且他的資格非常老,是特務系統的首領之一,戴笠看到他都讓著他三分。
所以情報科在整個力行社裡,地位甚至還在戴笠親自擔任科長的行動科之上。
齊洪海這個人,是半路出家當特務的,一到情報科,不知深淺,想要和唐縱奪權,結果被唐縱好好收拾了一番。
自此之後,齊洪海知道了唐縱厲害,心灰意冷,不再管事,拿著薪水,每日裡上班時候混混日子,下班準時回家。
唐縱只要他安分就行,也不怎麼管他。
至於事情嘛,也不讓他坐。
穆德凱活著的時候,特別和孟紹原介紹過這個情況,所以每次分錢,給齊洪海的總是最少的。
為此,齊洪海沒少發過牢騷,明里暗裡都罵孟紹原狗眼看人低。
這也是二處極少數說孟紹原壞話的人。
他和霍鵬在一起?
也正常,從表面上看,一個是特務,一個是規劃局的科長。
誰規定特務不能有幾個朋友的?
只是,孟紹原忽然覺得可以從中大做文章。
「還要嚴密監視我們內部,有沒有立場不堅定,首鼠兩端的。都給我記錄下來。」
戴笠走的時候吩咐,全部出現在了孟紹原的腦海里。
這不是送上門來的一塊肉?
當然,這肯定是饒不過唐縱的……
……
「唐科長。」
「小孟啊,這兩天老沒見你,盡在街上執勤了吧?年輕人,身體好,多承擔一些責任也是要的。」
孟紹原本身就是唐縱的部下,後來才被調到行動科的,所以唐縱對他也特別關心一些。
自己的手下出人頭地了,這個老上級臉上也有光是不是?
「謝謝唐科長關心。」
「你把霍鵬抓了?還弄死了他?」
唐縱特別說到了「弄死了他」幾個字。
孟紹原也知道霍鵬的死,是絕對瞞不過唐縱的,人家做情報工作都多少時候了:「是的,這小子企圖搶槍行兇。」
「你說搶槍行兇那就行兇吧。」唐縱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反正調查科的那些人,一直和我們不對路,還把手伸到了我們這裡,差點把你幹掉。不過,調查材料都要準備充分,不要到了以後對質時候手足無措。」
「我明白,唐科長。」孟紹原拿出了那張照片,放到了唐縱面前:「唐科長,我從霍鵬家裡找到了這個。」
唐縱看了一眼:「齊洪海?」
「沒錯,就是他。」孟紹原接口說道:「拍照,交友,本是人之常情,但這事牽扯到了霍鵬,也就等於牽扯到了調查科。所以,我特別來和您匯報這事。」
「這還是太年輕了一些啊……」
唐縱忽然沒頭沒腦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年輕人要上進,那是沒錯的,我今年三十二歲,二十三歲進的黃埔,六期的。二十五歲擔任戴處長的情報處主任秘書,二十七歲就是復興社總社的副書記了……」
他居然在那介紹起了自己的過去生涯:「在咱們這裡,年紀和我一樣,但資歷比我老的,升遷比我快的,沒幾個。現在看著有了。你孟紹原,年紀輕輕,就已經當上了組長,升遷速度之快,前所未有,距離副科長只有一步之遙啊……」
唐縱輕描淡寫的,就點出了孟紹原在盯著副科長的位置,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弄走一個副科長。
尷尬了。
「我的軍銜是上校。」唐縱卻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孟紹原的反應:「齊洪海是中校,咱們各個科,各個股的科長股長包括那些副的,最低的也是個少校。你剛剛提了上尉,要到校級軍官恐怕還得有些時候,這齊洪海就算被整掉了,能不能輪到你還很難說啊。」
嗯,這話說的一點沒錯。
資曆始終都是孟紹原唯一沒有辦法解決的硬傷。
一個尉級軍官擔任科級幹部,這在力行社的歷史上還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齊洪海呢,這個人和我之間的那些事,我估計你也聽過一些。我也看他不順眼,早就想著怎麼讓他滾蛋了。可他後來夾著尾巴做人,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也就暫時放下了。」唐縱緩緩地說道:
「你的資歷,你的軍銜,阻止了更進一步啊,這要放在過去,就算是戴處長,也一樣沒辦法,他得照顧著大家的情緒,不能因為你一個人而傷了軍心,動搖士氣。所以本來我估摸著吧,你能當上副科長,至少還要兩三年的時間,這個,也也已經不得了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朝孟紹原看了一眼,話鋒一轉:
「可戴處長那天在大禮堂開會,去參加會議的,都是副科級的幹部,你一個組長居然也列席了?我琢磨出點意思來了,戴處長這是要重用你,再次提拔你了啊。
戴處長這次冒險去西安,那是賭命、賭前途、賭上他自己和咱們整個力行社的未來啊。輸了,一無所有。贏了,大殺四方!」
這個。
孟紹原有些驚訝。
唐縱這個人,平時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是,戴笠這次趕赴西安的目的,卻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就好像那天晚上,自己和戴笠推心置腹的時候,他就在邊上聽著一般。
力行社的這些科長、股長,真的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啊。
要是小看了其中的任何人,到頭來吃虧的恐怕是自己!
「咱們現在就好像是一條船,戴處長呢,是船長。我們呢,都是船員。船長被上頭賞識,咱們一帆風順。船長要是沒了,大家全部完蛋。」唐縱笑了一下:「我呢,勉強算是個大副吧,要想當好這個大副,得學會察言觀色,得看得出船長的喜好。
這次船長一個人去西安,輸了,自然不用多說,大家各找前途,各自再找一棵大樹。可要是贏了呢?這忠臣奸臣,好船員壞船員,一個個的小命都捏在了船長手裡。誰有富貴,誰要倒霉,別人說了不算,船長一個人說了算。
這每個船長的身邊啊,都有一個親信。船長不在船上,船員的動作,得有人負責監視啊。小孟啊,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孟紹原是真的服了。
唐縱早就猜到了自己是戴笠留下來的耳目。
「也別不好意思,我要當了船長,也會這麼做的。」唐縱不慌不忙說道:「這次,咱們這條船要是平安度過狂風惡浪,船長一回來,第一個提拔的,就是自己的親信。可是別人萬一不服,怎麼辦?殺一儆百啊。
殺了一隻雞,猴子自然也就老實了,不敢上躥下跳了。船長是陪上面那位大人物一起渡過風浪的,別說殺一隻雞,就是把猴子都殺了,誰敢說個不字?猴子不做妖了,船長再提拔那個親信也就容易了啊……」
老實說,孟紹原聽的冷汗都出來了。
自從進了力行社,孟紹原當真是呼風喚雨,順風順水。
一個人要是太順了,自然也就難免有些驕傲自大。
可前有戴笠幫自己彌補漏洞,後有這位唐縱洞悉一切。
藏龍臥虎,這個地方真的是藏龍臥虎啊。
隨便拿出一個來,那就不是好對付的。
把自己隱藏得更深一些。
孟紹原做了這樣的一個決定。
「話又說回來了,誰是那隻雞?反正我不想當。」唐縱語氣淡然:「總得找只**?齊洪海倒不錯,很不錯。過去呢,戴處長讓著我三分,可這次他只要回來了,我唐縱可就不敢像之前那麼放縱了。
齊洪海是我情報科的人,我唐縱大義滅親,把齊洪海釘死成那隻雞,順帶著要是推舉你成為副科長,你說,戴處長是不是要對我另眼相看?還有一點很重要,你是不是得念著我的情,想著我的好啊,小孟?」
孟紹原畢恭畢敬說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孟紹原絕對不會忘記唐科長今天和我說的話。」
唐縱又笑了一下:
「記得就好,那就這麼著吧,把齊洪海的證據也準備的充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