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 一入孟門

  一個教授失蹤了,在上海灘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問題是,孟紹原忽然對這個教授起了興趣。

  有魚沒魚打一網,沒準能撈起一大網的魚呢?

  只是,這位教授十有八九不會活在這個世上了。

  早就變成屍體了吧。

  孟紹原還是比較能夠確定的。

  田七一樣也可以確定:「人應該是沒了,我們都接到了來自上面的命令,對上海的猶太人動手,最好是把他們逼出上海。打軍統呢,目前暫時沒了這個膽量,可要對付猶太人?那就不用擔心什麼了。

  再者,這些猶太人中,有不少是有錢的主,對付他們,還能撈上一筆,何樂而不為啊?如果那個什麼溫伯格是個大財主,那倒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偏偏他受威脅,玄了,玄了。」

  一番話,說的孟紹原心都涼了半截:「老七啊,這是不是你的人做的啊?」

  「不知道。」田七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們和76號的人都在做,誰也不管誰。我也不好回去直接問,有沒有其他線索?」

  「左耳少了小半個耳垂,人長得很兇狠。」

  孟紹原才說出來,田七皺了一下眉頭,旋即說道:「這個人,聽著好像是我手下的管樂為啊。」

  「哦?」

  孟紹原一下來了興趣:「能確定?」

  「符合特徵。」田七沉吟著說道:「這個人特別的心狠手辣,爭勇鬥狠,那隻耳垂就是在和別人打架的時候弄沒的。溫伯格要是落到他的手裡,基本沒了。」

  孟紹原心裡嘆息一聲。

  田七把管樂為可能的隱藏地點、聯絡點全都說了出來:「碰碰運氣去吧,或許管樂為還想從溫伯格的身上撈一筆錢,暫時不會殺他。」

  可是聽著田七的語氣,他都毫無信心。

  至此,孟紹原的希望也徹底的破滅了。

  「前段時候,羽原光一對我產生了疑心。」

  說完了溫伯格的事情,田七隨即把自己之前遭遇到的險境說了一下。

  孟紹原倒並不是特別擔心,田七在,肯定能把這件事情處理好的。

  「日本人派來了一個叫石田英季的,你見過沒有?」

  孟紹原一問完,田七立刻搖了搖頭:「聽說是來了一個什麼顧問,不過真沒見過。怎麼了,這人很危險?」

  「可能吧。」孟紹原心裡也沒底:「我已經在著手處理這個人了,不過在此之前,你行動起來還是儘量低調一些。」

  「放心吧,我有辦法的。」田七笑了笑:「我總是能找到自保的辦法的。」

  孟紹原忽然發現,田七居然笑容多了起來。

  他本來最擔心的就是田七的心態問題,擔心他會崩潰。

  但現在看起來,情況似乎正在一點點的變好。

  大概,一個人一旦有了孩子之後就會大不相同了吧?

  「哎,老七,急不急著回去?」

  「不急。」

  「陪我聊聊天?」

  田七一怔。

  聊天?

  少爺怎麼那麼好的興致?

  「抽菸,希臘煙。」

  田七接了過來,放到鼻子下聞了聞,順手點上。

  「老七,抗戰勝利之後準備做什麼?」

  「抗戰勝利之後?」田七用力抽了幾口煙:「要是我沒死,也沒被自己人審判,我想帶著林璇和孩子,到鄉下去,養養雞,種種菜,到那時候,你得幫我想辦法離開軍統。我知道你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讓你離開軍統,我肯定有辦法。」孟紹原緩緩說道:「如果你這樣的人居然能夠活到抗戰勝利,有沒有想過去國外?」

  「國外?」田七聽著有些懵了:「我去國外做什麼?一個人都不認識,想說話了,連說話的人都沒有。那些吃的東西,我也都不習慣。」

  「當初苗成方活著的時候,逼你學英語、日語,學外國人的歷史、禮儀、社交……」

  孟紹原一說出來,田七就打了一個激靈。

  那段時候,真正是自己的噩夢。

  一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稍稍偷懶,就會被苗成方痛罵甚至打上一頓。

  「我恨死老苗了。」田七說著,神色卻有一些黯淡:「可我又感激他,是他教會了我一切。老苗犧牲之後,我一點都不敢怠慢,還是在那按照他留給我的東西學著,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識都裝到腦袋裡去。

  每次我想偷懶了,一抬頭,就好像看到老苗在那惡狠狠的盯著我,手裡還拿著一條鞭子,我一嚇,就趕緊捧起書來。你說老苗這個老東西,怎麼死了都還陰魂不散的啊?」

  「你是老苗最得意的學生,最完美的作品。」孟紹原輕輕嘆息一聲:「他教會了你這麼多,結果你跑到鄉下去養雞種菜,老苗在夢裡都會罵醒你。」

  「你別嚇唬我,我還真的有些怕老苗。」田七情不自禁的朝邊上看了看:「你到底想說什麼?」

  「去國外。」孟紹原的語氣一下變得堅定起來:「你不能死,你得給我好好活著,任務完成後,帶著你的老婆孩子,找個沒人認識你的國家,記得,我不是要你隱居,而是要派你大用場。」

  田七怔怔的看著對方,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話來:

  「你還是個人嗎?」

  「我怎麼了?」

  「抗戰勝利了,你都答應我退出軍統了,你他媽的還要我執行任務?」

  「一入此門,終身軍統。」孟紹原沒皮沒臉的笑了:「一入孟門,終身賣命,你離開軍統容易,這輩子想擺脫我?你做夢。」

  「孟紹原啊孟紹原,剛認識你的時候你也沒那麼無恥啊。」田七嘆息一聲:「我他媽的好容易在無錫完成潛伏任務回歸,抗戰一爆發,你又要讓我潛伏。我想著吧,總有一個盼頭的,你他媽的還不想放過我?」

  「你自己說了你是我身邊的惡犬。」孟紹原笑起來要多賤有多賤:「你聽說過惡犬主動離開主人的嗎?可我能答應你,到了國外,你也是老婆孩子熱炕頭,而且保證不用整天提心弔膽的了。沒準,你還會有兩個老婆兩個孩子。」

  田七當然做夢也都不會想到,孟紹原話里說的老婆孩子其實是花兒和他們的孩子。

  他看了孟紹原好大一會,然後才咬牙切齒的問道:

  「姓孟的,你他媽的肚皮里到底在那打的什麼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