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連坐之法

  「吳助理,我有罪,你想怎麼處罰我都行?」

  「懲罰?」吳靜怡笑了笑:「偷盜組織財物,企圖變節逃跑,你以為僅僅只是懲罰那麼簡單?」

  金海斗面色再變:「吳助理,我沒有變節!」

  「你沒有變節?」

  忽然,一個聲音響起。

  那是從床上傳來的聲音。

  一聽到這個聲音,金海斗竟然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孟紹原!

  一瞬間,金海斗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巴掌。

  孟區長沒有瘋!

  孟紹原就這麼躺在床上說道:「甲字號聯絡點,全上海一共只有幾個?你身為該聯絡點的組長,準備帶著老婆孩子老丈人一起逃跑,你想過沒有,你一跑,會給聯絡點造成多大傷害?會給組織造成多大傷害?你比變節還要可惡!」

  會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會造成幾個乃至十幾個聯絡點斷絕聯繫,陷入混亂。

  該聯絡點所有負責的工作,全部都會停頓下來,造成的影響不可估計。

  「甲字號聯絡點,我們安排了很多人手進行保護,很多乙字號、丙字號的聯絡點,拱衛著你,遇到緊急情況,我們甚至還準備好了隨時為了保護你而犧牲的特工。」

  孟紹原冷冷說道:「那麼多下級聯絡點需要你去負責,由你分配工作,分析情況,安排任務,以至於接應、策劃、救援,全部都是你的責任!

  現在你跑了,然後呢?附近聯絡點軍心混亂,不知所措,給日本人有可乘之機。你這種行徑,我要殺你,冤不冤?」

  「不冤!」

  金海斗是老資格的特工了,他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麼:「我有罪,有罪就是有罪。我動搖了,害怕了,不再想為組織效力,只想帶著老婆孩子過完這一生。」

  「家法是什麼?」

  「不忠不孝者,殺!奸淫擄掠者,殺!膽小怯戰者,殺!抗拒命令者,殺!泄露機密者,殺!私通外邦者,殺!出賣同袍者,殺!」

  「膽小怯戰者,殺!」孟紹原重重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我死不足惜。」金海斗知道一旦背叛家法,再無挽回餘地:「我不敢苟且偷生,但我的老婆孩子是無辜的,請長官放她們一條生路!」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人有罪全家連坐。非常時期行雷霆手段,這是戴先生在抗戰爆發之後,親自下達的命令!」孟紹原厲聲說道:

  「你和你老婆生活了那麼多年,她會不知道你的事情?如果她被日本人抓獲,她心帶怨氣投降到日本人那裡,怎麼辦?」

  金海斗「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連連磕頭:「長官,饒命。我老婆知道的不多,老丈人知道的更少……」

  「那還是知道了?」

  「是,知道一些。」

  「那你更該死!泄露組織機密,罪加一等!」

  金海鬥眼淚鼻涕直流:「長官,我為黨國立過功,這麼多年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刻不敢放鬆,我這次是一時糊塗啊。我金家滿門都為黨國效忠了,就這麼一個兒子了啊。」

  「你金家大哥二哥為了黨國而死,我知道,他們是英雄,是豪傑,你不是!」

  孟紹原說到這裡,口氣略略放緩一些:「看在你大哥二哥的份上,我給你金家留個後,你兒子只三歲,什麼還都不懂,我把他送到大後方去,找個好人家養了,將來長大了,沒人會告訴他父親的事。至於你的老婆和老丈人,陪你一起去吧。」

  「多謝長官,多謝長官!」

  金海斗磕頭如搗蒜:「長官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長官為我金家留後,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回報長官恩情!」

  「去吧,去吧。」

  孟紹原嘆了口氣:「我派人跟你回去,和家裡人交代一下吧。」

  金海斗站了起來,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紹原。」吳靜怡低聲說道:「連他老婆和老丈人都要,是不是……」

  「是不是太殘忍了?」

  孟紹原的口氣變了,他被那麼多女人打,都沒生過氣,但這次,卻變得有些兇狠起來:

  「吳靜怡,你也是老資格了,負責咱們軍統局上海區的絕大部分工作,這個道理你都不懂?是女人天生心軟?你是軍統特工,不是婆婆媽媽的女人。

  去年,鎮江站行動三組組長徐木根企圖叛變投敵,被及時發現處決,站長黃凡放過了他的母親,可結果是什麼?」

  徐木根的母親得知兒子被處決,一心為著兒子報仇,把兒子隱藏起來的遺物找出,全部交給了日本人。

  日本人就是憑藉著這些線索,一舉端掉了軍統局鎮江站。

  站長黃凡等四十二人被捕,其中黃凡等二十五人叛變,其餘全部被害。

  而這叛變的二十五人,又招出了更多的人。

  這造成的結果,就是鎮江站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

  「血淋淋的教育啊。」

  孟紹原說到這件事的時候,都是心有餘悸:「戴先生命我想方設法恢復鎮江站,但我派去了幾批人,全部失蹤,事後得知,那些叛徒對我們的工作方式太熟悉了,大叛徒黃凡帶著小叛徒,滿大街的像條狗似的找人,派去的人根本沒有辦法立足。

  一個母親,老母親,平時慈眉善目,誰能想到她為了替兒子報仇,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老實說,一人有罪全家連坐,之前我也不理解,不忍心,但當我真正坐上了這張位置,我懂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家法,我也懂了為什麼咱們這些當特務的不能有家人!」

  「我錯了。」

  吳靜怡坦誠地說道。

  「你沒錯,你是站在人性的角度來考慮這事。」孟紹原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悲哀:「我呢?是區長,要對那麼多的弟兄們負責,我不能有太多的人性。我殺人的時候不會手軟,只要對組織不利,誰我都敢殺,哪怕你有一天背叛組織我一樣也敢殺!」

  這是一個和那個荒淫無恥,貪財好色的孟少爺截然不同的孟區長!

  他什麼都不在乎,被人罵了不在乎,被人打了不在乎,出門從來不帶臉,可一旦危及到了組織利益,一旦破壞到了抗戰大計,他瞬間就變了。

  殘酷、冷漠,甚至是冷血。

  一切,為了抗戰!

  一切,為了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