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租界的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季雲卿和吳四寶呆呆的站在那裡,怎麼也都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死了,全都死了。
自己派出去的人死了,徐福崽也死了。
錢呢?
自己的錢去哪裡了啊?
季雲卿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錢啊!
昨天晚上,徐福崽他們一夜未歸,他們就隱隱覺得要出事了。
今天一大早,來自巡捕房的一個電話,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要崩塌了。
完了,完全,全完了。
「季先生。」
那個探長非常客氣的問道:「死的都是你的人嗎?」
「是的。」
「你知道他們晚上為什麼要來這裡,和誰有仇嗎?」
「我不知道。」季雲卿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探長先生,他們的確都是我的手下,可是,到了晚上,他們有自己的時間,我一般不會過問他們。」
「好的,季雲卿先生,如果有什麼需要協助調查的,我們會繼續聯繫你的。」
……
「完了,全完了!」
剛一掛斷電話,季雲卿再也無法忍受,暴怒的大吼起來:「死了,徐福崽死了,我的人也都死了。吳四寶,你是怎麼做事的!」
「錢和貨物呢?」當噩耗終於得以證實,一整個晚上都待在這裡的李士群大驚失色站了起來。
「錢,貨物?」季雲卿慘笑一聲,失魂落魄的坐下:「都沒了,都沒了。錢沒了,貨也沒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李士群在那呆呆的說著:「是誰泄露出去的風聲?為什麼會有人搶我們的錢和貨?」
「士群,士群啊。」季雲卿嘶聲道:「現在怎麼辦?現在怎麼辦?我辛苦了大半輩子了,攢下了這麼點錢,那是我的棺材本啊。不行,這事是你安排的,你要負責!」
「我負責?」李士群冷笑一聲:「別忘記,我也一樣有錢扔在裡面,我也損失慘重。季雲卿,你不是說上海灘是你說了算?這麼多人,為什麼全都死了?為什麼之前你一點動靜都沒發現?安排的那麼妥當,對方是怎麼辦到的?」
「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是我做的?」
季雲卿整個人都懵了。
李士群憑什麼懷疑?
現在死的是自己的人。
而且是自己的損失最為慘重。
「我不管。」李士群圖窮匕首現:「季雲卿,你給我聽著,公共租界是你負責的,現在我的錢沒了,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把我的錢原封不動的給我送回來!」
「李士群,你究竟講不講道理!」
季雲卿正想理論,可是李士群已經怒氣沖沖的離開了。
「季老闆。」吳四寶小心翼翼的問道:「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季雲卿喃喃說了幾聲,接著整個人都爆發了:「吳四寶,我對你一片信任,你辜負了我,辜負了我!你要承擔損失,我的損失,你要承擔!」
「季老闆,你不能這樣啊!」吳四寶一下就急了。
狗咬狗。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什麼忠誠,全都被拋得乾乾淨淨。
錢啊。
季雲卿曾經很有錢。
可是接二連三的損失,讓他的整個人都幾乎要垮了。
他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要被吸乾了……
……
孟紹原拿出一箱子錢犒賞了自己的部下。
剩下的一箱子錢,那是自己老爹的。
自己這次算是白干,打了一份免費的工。
天亮了,還還沒睡。
搶劫,不過是個小小的插曲而已。
而今天才是真正做大事的日子!
……
七爺回來了。
情報總部的人瞬間好像找到了主心骨!
「七爺!」
「七爺!」
「還叫什麼七爺,現在應該叫田主任了。」
「對,田主任,田主任。」
一片的恭維之聲。
田七的傷還沒有好利索,走路不敢走得太快。
本來,是準備把他的辦公室安排在苗成方的辦公室的,但田七執意不肯。
用他的話來說,苗成方都死了,那地方晦氣。
可真正的原因,只有他心裡才最清楚。
他沒辦法待在那裡,那會讓他無時無刻都能看到苗成方的影子。
所以,他還是選擇了自己當初待的地方當成了情報總部的主任辦公室。
一走進辦公室,剛坐下,田七便說道:「小李呢?小李怎麼沒來?」
他的部下面面相覷,誰也沒有吭聲。
田七面色一沉:「說,怎麼回事?」
「田主任。」一個部下小心翼翼地說道:「李東柱,跑到76號那裡去了。」
「什麼?」田七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怎麼回事?」
「田主任,您別生氣,聽我說。自從苗成方出事,您又進了醫院,76號那裡就開始不停的從我們這裡挖人。就這段時間,已經挖走不少人了。」
這些事,田七早就從孟柏峰那裡得知,可他還是皺起了眉頭:「宮道宏史呢?他是我們的顧問,難道他不管這些事嗎?」
「沒管過,自從苗成方出事後,到處都有流言蜚語,說咱們情報總部不行了,要倒了,宮道宏史看起來有些心灰意冷的樣子,最近一個階段,連這裡都很少來了。」
「好,好。」
田七笑了:「咱們被挖走了多少人?」
「至少有四十來個了。」
「好啊。」田七站了起來:「情報總部要倒了,76號來我這裡挖人?我才當上主任,我這拿大巴掌在打我的臉啊。」
「田主任,我們是群龍無首,之前只能憋著,現在您一回來,我們可算是有主心骨了。」
「我的東西呢?」
田七問了一聲。
一個箱子立刻被拿了過來。
打開箱子,裡面放著一把槍,一把細長的刀。
一看到這把刀,田七的心裡又被扎了一下。
那是苗成方送給自己的。
而自己,親手用這把刀,殺死了苗成方。
似乎這些老一輩的人,都特別喜歡用刀。
苗成方如此,孟柏峰也是如此。
現在,該自己接過他們的衣缽了。
田七收好了槍和刀:「命令,所有人集合,咱們到76號去會會他們!」
「是!」
所有人立刻變得興高采烈起來。
七爺一回來,情報總部可算是能夠揚眉吐氣了!
……
「孟區長,您,您怎麼來了?」
聯絡站的負責人高敬安一看到孟紹原出現在了自己這裡,大驚失色:「孟區長,這裡可是日控區啊,您怎麼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日控區就不能來了?」孟紹原笑了笑:「你高敬安當年可是咱們力行社有名的殺手,怎麼現在年紀大了,膽子反而變小了?」
「我的,孟區長哎。」高敬安哭笑不得:「我自己是不膽小,可您來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全家都不夠被執行家法的。」
「別緊張,我帶人來了。」
孟紹原淡淡說道:「我的衛士都帶來了嗎,一有風吹草動,他們立刻就會通知我。老高,我今天來這裡帶個人回租界,不會耽誤太久的。」
「叄橋太君,您來了。」
外面傳來了夥計的聲音。
高敬安立刻走了出去,沒多時,就傳來了他的笑聲:「叄橋太君,您這總照顧我的生意,我多不好意思啊?還是老樣子?順子,給叄橋太君打滿了,對,不摻水的酒,要好酒。叄橋太君,您拿好,哎喲喲,您這怎麼還給錢呢?哎,好,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您走好。」
「他媽的,就這兩個錢,還不夠一角酒的。」
「順子,別嘀咕了,打發走了就行了。」
高敬安重新走了回來,關上了門:「孟區長,您也親眼看到了,那些日本人總來我這裡買酒,太危險了。」
「我看反而安全得很,你和這些日本人處的都不錯啊。這日本人天天來這裡買酒,整個日控區,還有比這更加安全的地方嗎?」
孟紹原笑著說了幾句,隨即話鋒一幢:「老高,你過去呢,是程義明的人。程義明倒台後,你也受到了一些牽連,只能長期窩在這個地方了,委屈你了。」
「孟區長,這些事情都過去了。」高敬安發了一根煙:「誰想到程義明說倒就倒了?我是他的親信,他手下的頭號殺手,我不受牽連誰受牽連?可其實仔細想想,待在這裡也挺好,現在讓我回到租界,我說句心裡話,我還未必就能夠適應了。」
「老高,你是個好人。」孟紹原輕輕嘆息一聲:「我也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的調令,是被我壓下來的,你自己都說了,你是程義明的親信,我剛當上代理區長那會,我得殺雞給猴看那,得從你們這些老人動手,是我對不住你!」
「孟區長,有你這句話,我知足了。」高敬安平靜地說道:「說吧,這次有什麼任務,我赴湯蹈火也完成了。」
「不用你親自動手。」
孟紹原搖了搖頭:「我真的在這裡等一個人,你這裡是絕密聯絡點,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的。這次任務一旦完成,立刻撤回公共租界,我給你另外安排任務。」
「明白!」
高敬安立刻來到牆角,搬去了柜子,從裡面的暗格里掏出了手槍、手雷,仔細檢查了一下,拉開了保險。
「不用那麼緊張。」孟紹原泰然自若:「這次的任務用不到槍。」
動了。
現在,田七和谷繁原道那裡也該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