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記憶

  第396章 記憶

  沒等大家多想,這個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就自顧自地說:「不過,這不重要。既然各位能見到我,說明即將走到終結,也是時候將這把鑰匙交給更合適的人了。」

  一直沒說話的顧平生忽然開口問:「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沉默片刻:「在你的時間裡,是的。」

  「什麼叫在我的時間裡?」顧平生皺眉不解。

  「在我的時間裡,還要等一段時間才會遇見你們。」

  他說的是你們。

  這兩個字眼不僅顧平生聽到了,在場的其他人也都聽到了。

  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雖然這個神秘人說的話聽起來像瘋子,但他卻很坦誠,出乎意料的坦誠,他有什麼就說什麼,能回答就回答,絲毫不加遮掩。

  可問題也隨之而來。

  「既然在伱的時間裡還沒有見過他,你現在又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郁文軒問。

  神秘人似乎笑了笑:「因為此刻的我,已經走出了時間。」

  「走出了……時間?」

  宋缺呢喃著這句話,他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

  「沒錯,我已經死了。」他語出驚人,「所以,一生中所有的記憶,都能被我隨意瀏覽。」

  五人都見多了詭異的事,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死人出現在眼前,還是讓他們大腦宕機了片刻。

  他們不覺得這個神秘人在說謊,一是此人沒有說謊的跡象,二是他沒有說謊的必要。

  以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現狀而言,對方根本沒必要編造一個這樣莫名其妙的謊言來愚弄他們。

  「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疑惑,我的時間不多,但可以儘量解答,不過,接下來想讓我回答問題,我也需要你們答應我兩個條件。」

  「一是你們要從你們之中選出一位,來取走這把鑰匙。」

  說完後,他便閉口不言。

  「二呢?」顧平生問。

  他隱約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了。

  這種說話方式,這種語氣,除了那個人還有誰?

  只是……那個人為什麼會在【船行月下,人亡水中】這個故事裡?

  這根本不可能,他明明已經回到業城了,從那個漆黑的碎隙里……

  「答應了一,我才能說二。」

  神秘人繼續說道。

  「我答應你。」顧平生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知道,也許他和這個男人選擇的路不同,但終點很可能是同一個。

  其餘四人看了顧平生一眼,倒是也沒有否定什麼。

  畢竟,這把腥紅鑰匙一看就知道,它是一把主鑰,甚至……它很可能就是眼前這個神秘人可以打開這個神秘空間,將他們掠來這裡的原因。

  「好,那我就說二了。」

  神秘人停頓片刻,視線似乎再次一一掃過了大家。

  「你們,應該認識一個叫白研良的人吧。」

  他這句話,讓在場所有人的心臟都猛然一顫。

  明明是和許知非一起跳入的大海倒月中,可白研良卻沒有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似乎也有了答案。

  「有人放出了災厄,有人看見了未來,有人走出了時間,有人藏進了人海……」

  他低聲仿佛吟誦,最後幾個人幾乎模糊不清。

  「一定要……殺死他。」

  神秘人的聲音在並不寬敞的房間內迴蕩:

  「徹底殺死他。」

  ————

  「咚咚咚——」

  「咚咚咚——」

  白研良的眼皮格外沉重,但身體卻很輕鬆,這麼多年了,自己從未這麼舒服地睡過一覺。

  他聽到有人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懶洋洋地睜開眼,白研良看向門口,先是一怔,後慢慢開口。

  「哥……」

  「沒事,吃點東西再睡會兒也可以。」白研人把早餐的豆漿和包子放在床頭櫃,笑了笑,「昨晚你說了很多話,好像很累,竟然在烤魚店的桌上睡著了。」

  「你把我背回家的嗎?」

  「當然,」白研人下巴往旁邊的房間一指,「小心點不要讓你和小時候碰面就行。」

  他笑得很狡黠。

  白研良也嘗試著笑了笑,接著看向四周。

  對……

  這裡的確是自己的家,記憶實在太深,抹都抹不去。

  只不過,記憶里更多的是殘肢和血液。

  哥哥就死在這裡。

  白研人已經回了客廳,似乎在整理書桌,準備工作了。

  白研良看了一眼仍冒著熱氣的豆漿和包子,起身走向窗邊。

  窗外飄進來的味道……

  是腐爛的氣息。

  看了看天空,一條條黑色的裂紋在藍天上清晰可見,裂紋中深邃的黑色仿佛浩瀚的星空,又像是無盡的深淵。

  街道上,半張臉都腐爛的打工人夾著包在行走,交談。

  眼睛裡爬出蛆蟲的早餐店老闆動作熟練地做著包子。

  只剩下半顆腦袋,腥紅的腦仁兒不停跳動的孩童背著書包在街上打鬧……

  太陽……是暗紅色的。

  如同即將凝固的血。

  這裡是真實的過去世界嗎?

  白研良怔怔地仰著頭。

  「研良!」哥哥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今天中午想吃什麼?」

  想吃……什麼?

  白研良一步步走出房間,來到客廳。

  脖子,臂膀,腰部,腹部,胸膛,膝蓋,腳腕……到處都是血淋淋恐怖傷痕的白研人笑眯眯地看著他。

  此刻的研人,就像一具被縫合起來的,早已被分屍的軀體……

  「哥……」

  下一秒,白研良走上前去,抱住了這具恐怖的屍體。

  「研良……」

  白研人似乎嚇了一跳,但很快他就平靜下來,反手也抱住了白研良,笑著問道:「怎麼了?在未來受欺負了?」

  「我不知道……」根本沒有情緒的白研良忽然開始哽咽,但他的表情很猙獰,似乎根本就做不出表情,眼眶也乾乾的,就像完全掉不出眼淚。

  「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

  「我不記得小時候的自己了……」

  「也不記得爸爸媽媽的樣子……」

  「不記得兒時的朋友……」

  「不記得鄰居的名字……」

  「我只記得……」

  白研良沒有再說。

  他的聲音的確在哽咽,但卻沒有半滴淚落下。

  他最清晰的記憶,是白研人死去的那一晚。

  以及……從那之後自己被關進精神病院的一切。

  至於更之前的記憶,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似乎隱約能看見畫面,卻根本揭不開,看不穿……

  白研良抱著白研人,此刻周邊的牆上,已經爬滿了和天空一樣的裂痕。

  「沒事的,有哥哥在,這些都不是要緊的事……」

  仿佛屍塊被縫合起來的白研人拍了拍白研良的後背,溫和地說:「放心,有哥在……沒人可以傷害你。」

  「可是……如果我醒了呢?」

  根本沒有淚水的白研良,眼淚在這個瞬間奪眶而出。

  「……」白研人的神情忽然變得詭異又靜默。

  「哥……如果我醒了呢……」白研良痛苦地流著淚,「如果要傷害我的人是你……我該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