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單刀赴會
黃昏。
王大發坐在豪宅大廳里。
他看著左手邊，那裡是大海。海上，一團低氣壓堆積盤旋，聚攏大片的烏雲，掀起躁動的波濤。嘩啦啦，海風吹透了廳堂。團團烏雲駕風而來，將遼闊的海面都籠罩在龐大的陰影之下，眼中所見一切都披上了深沉的暗色，一種陰沉的冷意浸泡著全身。
扭頭再看右手邊，夕陽西下。
金紅色的陽光鋪展出萬萬千千紅色紫色的霞光，那些霞光仿佛燃燒的火、仿佛流淌的血、仿佛瀰漫的硝煙，與鋪天蓋地的烏雲展開驚心動魄的宏大對峙。
但在王大發眼中，夕陽終歸是夕陽，再怎麼美麗、再怎麼燦爛、再怎麼熾熱，也只是曇花一現。
這團烏雲夾帶的凜冽寒風，才會是漫漫長夜的主宰。
「嘶……」王大發用手輕輕捂住額頭，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承受著什麼。片刻後，他猛然睜眼，雙目銳利。
視野之中，有一個高大的人正以燦爛的夕陽為背景，出現在了豪宅門口。
是石鐵心。
夕陽為他披上了血與火的金紅色光邊，他表情沉凝，目光執著。
豪宅中的保鏢們沖了出來，忌憚而又錯愕的看著石鐵心，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現在實在是一個過於微妙的時間，山雨欲來風滿樓，但偏偏又沒有撕破臉。保鏢們實在沒想到石鐵心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登門，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等更高層人員下令。
一個說得上話的高層小跑著沖了出來，正是那些細作的最上線。
此人先是左右眺望，然後又隱晦的打量著石鐵心。
「別看了，就我一個，手無寸鐵。」石鐵心看也不看他，雙目直視著豪宅大廳：「讓開，我要見發哥。」
那人還想阻攔，只聽裡面傳來了一個聲音：「別貽笑大方了，請他進來吧。」
於是，人群散開，石鐵心跨步向前走去。
不緊，不慢。
石鐵心看著王大發，看著坐在堂下陰影中的這個男人。天上的烏雲在瘋狂的鋪展，這個男人身上似乎也有某種黑暗強橫殘暴而又華麗的氣質在逐漸增強。
踏入大廳，光影分割，一半金紅，一半陰黑。
王大發站了起來，比前些日子看起來更年輕了，像個不到四十年富力強的壯年。
四目相對，壓抑的氣氛中，醞釀著難以描述的激流。
王大發一身白西裝，站在陰黑的區域裡，率先開口：「怎麼，嫌棄我給你做的西裝不夠好看不想穿？」
王大發此話別有深意。
石鐵心一身黑皮衣，站在金紅的區域裡，開門見山：「發哥，我今天過來是想和你談西裝以外的事。」
石鐵心此話也同樣別有深意。
「西裝以外的事？」王大發的嘴邊忽然溢出了一絲嘲弄的笑容：「好啊，看在你今天主動過來的份上，我和你談。但不是在這裡談，在這裡談不好，也不成體統。跟我來吧，我們換個地方談。」
「行。」不管換什麼地方，石鐵心跟定了。
不論今天是什麼結果，什麼場面，他奉陪到底。
一輛車來到了豪宅前院，非常眼熟，正是那一輛從歐陽兄弟手中奪過的勞斯萊斯。王大發身形筆挺，率先上車。坐好之後，王大發對著石鐵心一勾手：「愣在那裡幹什麼，上車。」
石某人深深的看著他：「你讓我坐這輛車？」
準確的說，你敢讓我坐這輛車？
王大發平靜道：「你敢來，我就敢讓你坐我身邊——上來吧。」
汽車一沉，石鐵心上車，與王大發肩並肩坐在後排。
嘭，渾厚的聲響中，車門關閉了，前面的司機開動了汽車，向著未名之處駛去。夕陽之下的東京在車窗外划過，繁盛而又瘋狂的世界在石鐵心眼前划過，一如從前。
就是這輛車。
當初帶著他看遍繁華，帶著他享受富貴，帶著他蒸蒸日上，帶著他走入一片奢靡輝煌的醉夢裡的，就是這輛車。每一次都是坐在這個位置，坐在王大發身邊。恍惚之中，似乎還聞到了這車上還殘留著的、他買過的早餐的味道。
一切恍如昨日。
而今……
夕陽落下了，呼呼的風吹在車玻璃上，汽車內外都漸漸陷入了黑暗中。
單刀赴會是不智的。
但石鐵心並不是一個完全理智的人。
他平靜的面容下，往往隱藏著更深刻的情感。
他也不是個完全的感情動物，不智的行為中也包含著自己的意圖。
他今天獨自一人過來，就是想看看王大發到底會怎麼做。
畢竟，他的最後一條枷鎖，不是槍，也不是權。
而是那根筆。
但反過來說，讓石鐵心坐在身旁的王大發，似乎也是不智的。
石鐵心非常清楚，身邊這個人絕不是替身。因為替身根本沒有那種精氣神，那種氣魄和風采。這到底是王大發另一次的豪賭，另一次以自己為誘餌的設伏，還是……
車在大街小巷上行駛著，七拐八繞似乎沒有什麼明確的目的。石某人的駕駛術地圖上卻明確的標註出自己的位置，如果打算憑藉這個繞暈他的話，註定失敗。
一片靜默中，王大發忽然問道：「西裝以外的事有很多，你想談哪一樣。」
石鐵心看向王大發，沒有任何迂迴，單刀直入：「向國內大量輸送獨品，這事是你做的嗎？」
「你想談的就是這個？」王大發嘲弄一笑：「堂堂暗夜黑尊，就想和我談這個？」
「就談這個。」石鐵心表情紋絲不動：「除了這個，其他不用談。」
王大發看著石鐵心：「你該不會是想勸我放棄獨品交易吧？就因為一些所謂的、獨品禍國殃民這種理由嗎？」
石鐵心認真點頭：「就因為這個。」
「哈哈哈哈！」王大發忽然大笑起來：「你甘冒大險單刀赴會，就為了和我說這個？何其的可笑！」
「也對，你一直以來都有這個毛病。從前這個病還輕點，本以為現實會治癒你，卻沒想到越病越重。」
「不管你偽裝的再怎麼像那回事，用再多的威風外號裝點自己，用再多的戰績標榜自己，也掩蓋不了你靈魂中的惡臭——就是天真。」
王大發睥睨了石鐵心一眼，嘲諷的說道：「什麼暗夜黑尊，只不過是個天真的小屁孩而已。」
「到地方了，下車吧，我今天就好好治治你的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