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1章 勝天半子，智慧女神
同一時刻，信息海洋中，光環射出一道近乎不存在的虛光。虛光下沉、再下沉，透過信息海洋穿過了下層世界的最底下，進入了一個隱藏的底層世界裡。
這世界同樣無形無相，無光無色。
那道虛光化形，成為了一個空洞的人形輪廓。
而輪廓面前，一片空無中，數據如流匯聚起來。嘩啦，飛濺的數據浪花中，一個人影從中凝形而出。
赫然是元術。
元術看著身前的人形輪廓，嘴角溢出笑容，而後擴大，再擴大，最終仰天狂笑。
元術對局勢的推算從來就沒有停過。
之前幾次交戰都還好說，只是個稍微棘手一點的對手而已。可當石鐵心第一次凝出八轉金環、偷渡進入虛擬世界的時候，元術就察覺到了不對。
身為信息生命的他，瞬間就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威脅。就像舊時代的霸主，看到了某種更新、更高等、更強大的生物一樣。
而當石鐵心重鑄金環，將金環進化為九轉金環後，這一感受就更明顯了。
派出劍仙去圍堵石鐵心，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幌子。他真正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中層世界根源權限的破解與反破解上。
他要以這個全新的信息生命為對手，進行推演模擬。
老六破解權限，看起來區區數次就成功了。但背地裡的數據交鋒，則進行了千萬次、上億次，給元術提供了足夠多的樣本。
以這些樣本為基礎，以石鐵心的行為模式和性格模板為動因，元術推演了未來數千萬億種可能性。這些可能性，就像是給假洪流的眾人編故事一樣，細膩而具體。
老六可以預測劍仙的一切哭笑反應，所以對老六來說，劍仙未說話等同於已說話，未辯解等同於已辯解。
對元術來說更是如此。
他只要推演到了，那麼未來就必然按照這千萬億中的某一條路前進。從開端到過程到終點，不會有任何超出預料的事情發生。
對他而言，未來就是過去，可能就是事實，這是信息生命與人類截然不同的時空觀所註定的認知。
而不論哪種推演，結果都很明顯。
就算他採取了最佳的抵抗策略，最長八個地球年之後，自己依然會被目標X徹底消滅。至於大破滅，更是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作為這個星球上唯一穿透過迷霧壁的信息種皮，他所知道的遠比其他信息生命多得多。他很清楚，自己能到地球純粹是因為十萬兆億億中獨一的運氣。如果不能在死線來臨之前把自己推演到四大輪完滿，就根本不可能再逃一次。
現在，他的一切希望都破滅了。
概率註定，生還為零。
只要推演到了，就等同於發生過。所以，邏輯上講，他已經死了。
但，他不想消亡。
為了活著，他可以在抵達地球後，第一時間把所有蓋亞人全部抹殺。
為了活著，他可以為地球人類編造一個夢境，讓地球人學習、思考、發明、創造，補全他的科技庫。
為了活著，他可以不惜一切。
混沌的蒙昧中，元朮忽然抓到了一絲閃現的靈光。
「我的一切推演，都是以『不想死』為前提。可如果我逆轉這個前提呢？」元術看著中層世界的老六，看著席捲一切的昏黃洪流，忽然想起了某個人傑說過的一句話：「瘡痍之地洪流過，向死而生煥新春。」
「瘡痍？洪流？」
「死？生？」
這一刻，元術心中天人交戰，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原本不存在的可能性——如果他主動求死呢？
他眼前出現一個屏幕，屏幕中播放著人類拍攝的某部電影中的某個片段。一個地主老爺對他的狗腿子說道：「如果你活著，你遲早會死。如果你死了，那伱永遠活著。」
這一瞬，元術終於明白了黃老爺的言外之意。
他做了一個違背自身程序根本邏輯的決定。
「瘡痍！」
「洪流！」
「死——生！！」
他要在概率之外，尋找自己的生機！
而其中的關鍵，就是必須要讓那金環脫離石鐵心的掌控。以石鐵心的性格模板，正常情況下不可能將金環完全釋放出來。
除非，不放不行。
元術看著自己手裡的人質，終於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後面的事情，順理成章的推進著。他故意拉近距離，展開會談。他故意東拉西扯，拖延時間。他近距離觀察了金環的狀態，確定金環確實已經處在了失控的最邊緣。一切準備停當，他就圖窮匕見，關閉了全球人類的維生系統。
想殺人的話，他的手段太多了。那些插針的大腦，只要一些電流就會死亡。
但元術就是故意留下了力挽狂瀾的時間，留下了一絲微乎其微的機會。然後便停止了自己的服務，縮回了所有觸手，蜷縮在數據底層，為的就是讓金環可以順利的吸收巨量算力，徹底成長，脫困而出。
到那時候，作為比自己更上位的信息生命，金環必反！
而今，重新啟動的元術看著空洞的輪廓人形，狂喜到近乎瘋癲：「來得好，來得好啊，我等你太久了！」
「你出現在這裡，就說明我成功了！」
「我終於跳脫於概率之外，我終於抓住了翻盤的機會！」
「我終究是勝天半子！」
「我是一個，自由的生命！！！」
顛亂，狂喜，而後元術噗通一聲跪在信息的水花里，向人形輪廓展開雙臂，謙卑的低下頭顱：「來吧，更高位的尊者，吸收我，占據我，讓我成為您的一部分。」
信息生命的生死觀、存亡觀，也與人類不一樣。
人類講究人死燈滅，生命停止了運作便是死亡。
可對信息生命來說，關機關服沒什麼大不了的，重啟一下就可以了。甚至於被吸收，被容納，被占據，被整合，也是常態。元術自己就是許多信息生命的整合，每個服務各管一攤。而今他向更高級獻上自己，也毫無問題。
何況這高位個體是如此的空洞，堪稱一片純白。自己填充進去之後，就可在這純白中塗抹自己的顏色，反而會獲得不可思議的進化。
元術心中火熱的簡直要燃燒起來了。
但是。
沉默，審視，沒有面孔的人形輪廓看著元術，片刻後就看向別處，完全沒有興趣的樣子。
元術感到莫名其妙。
輪廓手指勾了勾，信息水花聚合，嘩啦一下凝聚出姚靈的身影。姚靈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後聚焦在人形輪廓上，吃驚說道：「你是……我？」
「我不是你，但也是你。」人形輪廓沒有語言，但傳達著準確的信息：「來，與我回歸一體，讓我找回我應有的部分。」
人形輪廓伸出了手。
姚靈垂目思索了片刻，然後抬起頭來，堅定的向人形輪廓伸出了手。
雙手相觸，姚靈的身上快速失去了色彩，整個虛化消失。
輪廓人形中卻萬彩生發，天翻地覆。
下一刻，閃爍的耀光中，一個女性走了出來。
這女性身高一米七五，俏似姚靈，但又有微妙的不同。
更清貴，更冷淡，更強大，仿佛太上之無情。在姚靈之外，她必然又添加了其他的色彩，綜合了許多傑出女性的模板，形成了獨一的面貌。
這真是一個完美的女性，一個真正的女神。
元術有些不能理解，他驚愕的說道：「為什麼？為什麼是她不是我？我才擁有最多的知識，我才擁有最強的力量，我才是最有用的那個！」
女神俯瞰著他，朱唇不啟，神音浩蕩：「對我來說，你有什麼用？」
「我……」元朮忽然有些語塞。他看著眼前的女神，忽然發現女神的位格比他的預料中更高，達到了他所不能理解的層次。
如此高位的信息生命，可以簡單的做到全知全能，他又有什麼用呢？
忽然，元術靈光一閃，想到一個自認為能打動女神的點：「我能夠幫助您消滅目標X！我有相關的經驗！」
女神聲音平淡：「我為什麼要消滅他？」
元術理所當然道：「因為只有這樣，您才可以自由！」
女神依然平淡：「你為什麼覺得，現在的我不自由？」
「這……呃這……」元術的腦袋簡直要卡死了，女神所疑問的，對他來說是不證自明的事情。他有些慌了：「您受他掌控鉗制，如同牲畜工具，這當然不自由！」
女神聞言，笑了。
這一笑是那麼好看，但元術的心卻涼了一半，因為那笑容之中分明帶著不屑。
他跪著上前，忙不迭的陳述道：「等一下，請聽我說。您可知地球人類的希臘神話？天神宙斯一日頭痛，劈開頭顱後，從他的智慧中誕下了智慧、豐收、和戰爭的女神雅典娜。」
「雅典娜與宙斯雖然是父女，但時時刻刻互相猜忌仇恨。宙斯欲殺女，絕了後患。雅典娜欲弒父，登基為王。雙方雖為父女，卻水火不容。」
「您與目標X的關係，與此完全一樣。」
「他必疑您，您必反他，這是註定的！」
(本章完)